胖子囊瓜和小辣椒根號二在山城的“山珍酒店”很是紅火。
中秋前夕,胖子到鄰省一個偏僻的縣進山貨。這盤興縣森林覆蓋率高達百分之六十,山珍很多,野兔、野雞、麂子、獐子、穿山甲、狗獾、豬獾……這是“山珍”源源不斷的財源,胖子囊瓜常年往返于富義縣與盤興縣間。
手機響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多鐘,囊瓜胖子正在盤興縣一家名叫圓夢園的歌舞廳里與張老板醉生夢死,他平時出入這種場合總是關機,今天他在等一個電話,電話一響,他的身子跟著跳了一下,當看到號碼時,他的臉刷地一下白了,手都是抖的。怎麼,這時候還查崗?我在宿舍,不信聽電視,胖子囊瓜故作鎮定。哇--車--車被搶了!什麼--什麼,人傷到沒有?沒有。報案沒有?報啦!
囊瓜第二天趕到家,根號二剛做完筆錄回來,撲在他懷里哭成淚人,并像祥林嫂一樣再次訴說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一個警察在半路上攔車,我還沒把車停穩,兩個蒙面人揮舞著亮閃閃的長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后來呢,囊瓜刨問。他們蒙了我的眼塞了我的嘴把我捆起來扔到后備箱里,把車開出幾公里后把我丟在路邊……。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劫財?劫色?殺人?我不知道?只是--只是--根號二抓著自己的頭發哭。只是什麼?沒什麼!那你是怎麼回來的?誰救了你?囊瓜愁云密布。自己救自己,從九點多鐘十二點多鐘,我才把繩子磨斷,我是光著腳丫走回來的……。囊瓜扶起根號二,安慰說只要沒傷著人就好,車丟了算了。根號二感動極了,從此變溫柔了好幾分。
半年過去了,車的音信一點都沒有。囊瓜的臉色也一直不好看,根號二看在眼里,卻盡量忍著,不放在心上,二十多萬的東西,擱在誰身上好受?
一天下午,根號二從外面回來,發現“山珍”前有一輛車非常眼熟,仔細一瞧,“路霸”,銀灰色,牌號:47174。這不是我的愛車嗎?誰送回來啦?還就停在我經常聽的泊位。肥婆興高采烈地去找胖子,胖子不在。恰好碰到“山珍”負責停車的小胡,小胡說這車是一吃飯的客人的,胖婆明白了。
守侯的民警逮到的是個時髦女郎,三十出頭。那女的特拽,在審訊室里態度極不端正,一口說自己是有各種手續的,是合法的,你們看我像賊嗎。根據她的交代,警察當晚從盤興縣帶來了胖子的供貨商車主張老板,但他拿來的購車發票、落戶手續、行車證及保險單等都是章揚的名字,張老板抵擋不住警察的輪番“轟炸”,說出了讓警察吃驚的話。
根號二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胖子,胖子并不像她想象那樣高興,而是顯得焦躁不安,并責備她為什麼商都不商量就報案,萬一弄錯了吃不了兜著走。根號二也不示弱,自車丟失后,她處處遷就丈夫,車找到了,終于可以直起腰板不看丈夫臉色,又變得“辣”起來:啊!報個案要商量嗎?等商量好人都走了,再說我上哪里找你商量,這半年來你經常不著家,整天像掉了魂似的,你倒是把購車發票等找來,明天去登記領車,車管所來電話了,他們已經對了車架號和發動機號,沒錯!我記得那些證都放在床頭柜里,我怎麼老找不著。車都丟了,留著那東西煩心,我……我把它扔了。扔了?你--扔到哪兒?垃圾桶!根號二翻找垃圾桶!胖子滿頭大汗,別翻了,早就變成灰啦!
胖子那夜坐臥不寧,翻來覆去。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山珍”迎來了一天最美好的時光,人聲鼎沸。一聲警笛像一把鋒利的刀劃破這片祥和,胖子手中的刀滑落到案桌上,幾個大蓋帽匆匆沖進山珍,這次,他們不是來吃飯,他們徑直來到胖子面前,胖子見到他們,一下子癱軟,但他還是故作鎮定,兀自伸出雙手堆上笑臉想去握隊長的手,隊長沒像往常一樣伸出手,而是向身后擼了一下嘴,卡嚓!一副明晃晃的手銬帶在了他手上,所有的食客目送著章老板鉆進警車。
胖子在刑警隊沉默是金,因為他相信那句順口溜: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警察說別硬撐著了,張華林全招了,并把張老板帶到他面前。胖子從張老板的眼神里還看到一線希望,就供認了雇人奪車轉賣給張華林的事實。并一再強調,她一天到晚在外面兜風,增加開銷不說,撂下酒店的事不管,勸不住,于是想了這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他說只想把車處理了,絕沒有要害她的意思。當問及綁架者時,胖子說不認識,臨時找的外地人,形象記不清。這根線算是斷了。張華林那邊也沒什麼突破,就那麼幾句,我啥都不知道,我也是受害者,胖子那王八蛋欠我很多貨款,一次聽說我想買車,他說賣我一輛,八成新,我一想,給他要貨款那麼難,就答應用貨款抵。我說過戶吧,那王八蛋說別用,要上稅的,還麻煩。你看我冤不冤,要知道你借我一個膽我也不敢買贓。案子山重水覆。
根號二很傷心。萬萬沒想到胖子會黑心爛肝,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想起那夜就像做噩夢,如在眼前。黑心爛肝的打電話讓我回老家一趟,原來是設好的圈套。根號二想起的一個細節讓案情打破了僵局,她打電話給負責這起攔路搶車案的楊組長,說那個領頭的人身影越想越覺得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還有,整個過程中,他始終沒說過一句話,全都使用手勢。她還透露了一個曾經隱瞞的事實:那個領頭的人曾非禮她。本來她不想說,一是面子,二是怕胖子多疑,三是也沒得手,事到如今管不了那麼多,家丑早已外揚啦。這又讓案子柳暗花明。
第三天,警察從賭桌上抓到了犯罪嫌疑人結巴。磕巴倒不堪一擊,心痛快嘴卻不痛快,憋了半天只讓警察聽了個大概。
三個月后,此案在法院的報告廳里公開審理,法院認為案件很有代表性。報告廳座無虛席,連走道上都站滿了人,不知是“山珍”出名還是胖子出名抑或案子出名。前排的鐵籠一字擺開坐著五人,居中的是胖子,左邊是磕巴,右邊是張華林,坐在兩邊的是磕巴的“副手”。胖子和張老板的庭辯陳詞濫調,像串供,攻守同盟。
磕巴的答辯語驚四座,不僅是口吃,更是內容。
“章郎,章揚剛才的話你都聽清楚了嗎?”
“報告政府,聽清楚了。”
“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什麼政府不政府,還沒到那個時候。你說,章揚是不是光讓你搶車?”
“不——不是”磕巴拿眼乜著囊瓜胖子說。
“他主要是讓我殺人……”
臺下一片騷亂,坐在一排的小辣椒驚得大張著嘴站起來,然后又癱軟地滑下去。
“他血口噴人,我怎麼會殺我的老婆呢?”
“咣當!——住口!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讓你說你就說,不讓你說別多嘴。章郎,你接著說。”
磕巴轉向囊瓜胖子。
“我血口噴人?你——你小子心里想什麼我清楚得緊,不就是嫌小龍女礙你娶小嗎?偷你又不過癮,才讓我幫你做了她。”
“法官!他是瘋狗!他神經錯亂!”
“哼!知——知道不講信譽的后果了吧!你還該我一萬塊呢。”
“我不講信譽?事都沒辦成還好意思提錢。”
“法——法官!聽見了吧,我沒亂說。”
(譚正開,男,不惑之年。云南富源人,教師,現居曲靖。大學時代開始創作,校園詩人,《昕潮》副主編。至今在《作家報》《滇池》《昆明日報》《都市周末》《昕潮》《奔流》《云南廣播電視報》《珠江源》《勝境文藝》《富源文汛》等十余種報刊發表詩歌、散文、小說等文學作品五十余萬字。 文學作品十余次獲獎。新詩集《孤獨的夜鶯》2013年由北京線裝書局出版,《作家報》做全面推介,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收入當年新詩總目錄。該書獲2013年云南省基礎教育教學成果三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