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學生活中體驗“民生”百態
杜羽
農民工讀得最多的書是什么?大學生讀書的真實狀況如何?做網絡作家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手機微信對文學閱讀有什么影響?從2012年開始,山東大學文科一級教授、北京大學語文教育研究所所長溫儒敏組織來自山東大學、北京大學等院校的60多位師生,圍繞閱讀習慣、審美趣味,展開了50多項調查。這些調查也是他們承擔的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的組成部分。
日前,這些調查成果匯集成《當前社會“文學生活”調查研究》,由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出版。在這部近600頁的書中,不管是那些可以與日常經驗相互印證的調查數據,還是“農民工文學閱讀量和閱讀比例高于整體國民水平”“在中文系學生中詩歌比散文更受歡迎”等略顯意外的結論,都從不同側面呈現了當前社會文學閱讀的“民生”百態。這種注重實證分析的調查考察,給文學研究與評論帶來一股清風。
展現文學“民生”百態
幾年前,曾有出版社發布了一份“死活讀不下去”圖書排行榜,《紅樓夢》《三國演義》《百年孤獨》等名著赫然在列,引發各界爭論。當前社會“文學生活”調查研究課題組對全國10所大學的2000多名中文系本科生、研究生進行調查,得出了不同結果:閱讀過《紅樓夢》的學生占到86.8%,閱讀過《三國演義》《水滸傳》《聊齋志異》的比例也都超過50%,有8.9%的學生將《紅樓夢》填寫為“最喜歡的文學作品”,在所有作品中比例最高。
另一組調查則顯示,當代中文系大學生對現當代文學作品的閱讀趣味正在發生變化。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初,巴金、路遙、金庸等作家的作品在中文系大學生群體中擁有廣泛的讀者。然而,在此次調查中,巴金《家》的閱讀比例為65.7%,路遙《平凡的世界》為49.9%,金庸等武俠小說為37.4%。“這幾部作品的閱讀比例雖然都不算低,但較之前些年,已經呈現明顯下降的局面。”山東大學文學院教授賀仲明說。
對中小學生群體的調查顯示:小學生讀書最多,初中二年級之后一路下滑,高中生課外很少閱讀文學作品。對農民工群體的調查發現,雖然農民工文學閱讀量和閱讀比例高于整體國民水平,但真正喜愛文學的人卻很少,特別是一些在小型企業、小工程隊工作的農民工,生活條件較差,宿舍沒有電視可看,使得閱讀通俗文學作品在他們的業余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為了了解網絡文學發展現狀,課題組對一些網絡文學網站進行深入調查,有的成員還以網絡文學作家的身份“潛伏”到網站,與編輯、讀者互動,真實感受網絡文學的生產機制。
“關注‘文學生活’,其實也是關注‘民生’——普通民眾生活中的文學消費情況。”溫儒敏認為,無論是接觸報紙、互聯網、電視,還是輔導孩子功課,人們每天都在自覺或不自覺地以某種方式參與著文學生活,對當前社會“文學生活”進行調查研究,既可以為政府制定文化政策提供參考,也將改變文學研究的現狀。
拓展文學研究的天地
50多年前讀中學時的“文學生活”,溫儒敏至今難忘。
“那時候,閱讀的物質條件很差,讀書的風氣卻很濃。學生沒有錢買書,學校就把《青春之歌》撕散,每天貼幾張到布告欄上。同學們每天簇擁在布告欄前讀小說,就像看連續劇一樣,一兩個月才把《青春之歌》讀完。”在溫儒敏看來,就像當年那些圍在布告欄旁的中學生一樣,眾多普通讀者對文學作品的反應,構成了真實的社會“文學生活”,理所當然要進入文學研究的視野。
在當下的文學研究中,學術界關注的焦點往往是作家、作品,很少有學者關注普通讀者對某位作家、某部作品的反應,這讓溫儒敏感到非常不滿足。他把這種在作家作品和評論家中“轉圈”的研究稱為“內循環”。
“近些年研究莫言的論文有上千篇,大都是圍繞莫言的創作而發生的各種論述,而極少有人關注普通讀者是如何閱讀與‘消費’莫言的。雖然這些側重于作家、作品的研究很重要,但如果所有的研究全都落腳于此,未免單調。為什么不能邁出一步呢?”按照溫儒敏的設想,研究團隊應從“文學生活”的調查研究入手,把文學作品的生產、傳播,特別是把普通讀者的反應納入研究范圍。
“引入‘文學生活’視野,天地陡然開闊”,溫儒敏把這句話用作《當前社會“文學生活”調查研究》前言的標題。然而,這位今年71歲的學者也有著自己的擔心:“我年紀大了,但‘文學生活’調查應當常態化,每隔一兩年有一個‘藍皮書’之類的調查匯總,向社會公布,為相關部門的決策提供參考。”
溫儒敏希望,未來能有更多的機構、人員參與到“文學生活”調查的行列之中。他相信,這將是文學研究新的“生長點”。
(選自《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