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訊:干海兵散文詩集《大海的裂紋》出版
《大海的裂紋》
作者:干海兵
寧夏人民出版社
2017年5月第一版
字數:150千字
定價:25元
作品介紹:
在中國百年新詩史中,散文詩走過的歷程是那樣的令人嘆惋和充滿詩意。變化和創新一直是詩歌發展的重要途徑,但通過語言異變形式而獲得詩藝生命力的散文詩,卻被相當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置于文體爭論的陷阱中,散文詩人失去詩歌的話語權,但獲得了更為豐沛的詩性寫作空間。從唐詩到宋詞,中國文學的兩個高峰中有一段不太被關注的過渡期,文體的嬗變從涓涓之水終成激流——詩歌史將是留給后人來書寫的。
在特定的文學生態下,我贊成散文詩這一稱謂:它是屬于新詩的,有眼下既定的新詩的所有特質,但又離經叛道,呈現了不太一樣的風貌,它的形式上的“異”常,的確有待“正統“的眼光去加以確證。2000年以來,尤其是最近幾年,中國散文詩的創作出現了可喜的局面:文本更加豐富多彩、對詩藝的探索更進一層、散文詩人的寫作狀態勃發而安靜。值得一提的是,大量以創作新詩為主的優秀詩人,自覺或不自覺地開始了散文詩創作實踐,他們的示范意義,是前所未有的。
作者簡介:
干海兵,四川滎經人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詩歌、散文寫作,已在《詩刊》《星星》《人民文學》《中國作家》《人民日報》等發表作品數百篇首。其中上百篇首被《新中國60年文學大系·詩歌精選》《中國年度詩歌精選》《中國百年散文詩選》等選載。出版有詩文集《夜比夢更遠》《遠足:短歌或74個瞬間》《半稱心》等多部。曾獲四川文學獎等。
1993年,干海兵在《詩歌報月刊》以散文詩欄目頭條形式發表了一組散文詩。2014年參與并主要編輯了《星星》詩刊散文詩版。
《大海的裂紋》,是干海兵最近兩年的散文詩創作展示。該書收錄的近80首散文詩作,具有較高的藝術水準和跨界文本探索意義,讀此書,可以悟察到中國當代散文詩的流變軌跡和發展方向。
詩集評論
詩至于厚而無余事矣
——干海兵盛年期詩歌寫作淺議
邱緒勝
創作,尤其是詩歌創作,到了一定階段,就會遭遇寫作上的瓶頸;那就是達到一定高度后,極難突破:不但在重復別人,也在不斷地復制自己。特別是到了中年時期,由于生理、心理、寫作態度、價值取向、閱讀的范圍、社會環境的影響,很多寫作者,寫作狀態和水平不但沒提升,反而處于停滯狀態,甚至下滑得十分厲害。而有些作者,卻能把中年期的寫作變為盛年期寫作,保持著良好的寫作勢頭,其寫作內容的深度、寫作風格的塑型、寫作技巧的演練,均達到一個較高層次,體現為爐火純青的技藝、較高初次的詩性智慧和從容淡定的寫作心態完美結合的化境,上升到寫作和人生完美結合的一個嶄新的藝術人生境界。詩人干海兵先生的寫作,可算是這一方面的代表。
1、在現實與精神艱難返鄉途中的久久懸置的惶惑
我們都知道,作家、詩人,都有兩個故鄉:一個現實的故鄉,一個精神的故鄉。人的一生,就是由現實的返鄉,到精神的返鄉的艱難跋涉的動態過程,最后不斷接近甚至達到荷爾德林提出、海德格爾闡發的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的理想境界。“來自童年的風聲,踩著故鄉的山水,從秋天燈籠般的果子中,緩緩而來。”于是,“我身體中流失的小溪,它一吹就還回來,我身體中倒伏的莊稼,它一吹就站起來,我丟失的乳名,它一碰就叮當地響起來。”(《故鄉的風》)甚至,發出這樣熱切的呼喚:“我有一苗小小的故鄉,開在清油燈的中央。”(《清燈記》)在詩作《故鄉》里:“我們家每個人的小腳趾上都有一小塊歲月碎裂的印記。”是的,故鄉的一草一木,一縷清風,草坪上升起的月亮,外婆的清油燈均勾起了他的甜美的回憶,讓生活在大都市的他煩躁不安的內心得到暫時的平靜和休憩。這些,更多地屬于現實故鄉的歸返。
問題的關鍵,也是我最感興趣的是,作者的精神返鄉在文本中能夠實現嗎?或者部分實現了嗎?不可否認,他在詩作中的這種探索是有益的,也是難能可貴的,但是,其結果無疑是值得懷疑的。你仔細分析其詩歌文本,你就會發現這一奇怪的悖論,因而他詩歌文本價值或者獨創性,也就在這“久久懸置的惶惑”的獨特言說和揭示上。因為故鄉的風雖然吹回來了身體里的小溪,吹響了丟失的乳名,但是,你不要忘記,這里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在下午酣睡的夢中”,才出現的;在夢醒時分,必然悵望不已,必然有一種清醒之后的加劇的傷痛。在《夜行列車》里“那每一個跳動著微弱火焰的窗口,都有一個溫暖的故鄉”,也僅僅是在飛翔的列車上產生的瞬間念想,或者幻覺。對于我們心中虔誠供奉的菩薩居然是,“借老外婆的嘴騙人的菩薩啊,你僅僅就是活在茅屋泥墻上的一張紙。”但”多少年我都抱怨你言而無信,直到有一天外婆永居那小小的坡地,我才知道有時候開的最美的油菜花是夢里的”(《清燈記》)。對的,最美的油菜花,只能在夢里!多么決絕的領悟!又是多么痛苦的惶惑啊。
2、有一種言說綿綿不絕的真愛的刻骨銘心
干海兵先生是寫愛情詩的行家里手。譬如他早先的被廣為熟知的愛情詩《青杏》(選自其個人詩集《夜比夢更遠》),把對愛情的熾烈,愛情的期盼,愛情的甜美,愛情的迷茫等等書寫得淋漓盡致,堪稱寫愛情的不可多得的佳作。
對于愛的諾言是“一萬年以后我們終會相見。不要再說分開”(《諾》)。和“閃電一般照亮過一些人的往事,露珠一般消逝的短暫的溫暖”(《 陌路相逢》)。從此以后,我們是不是可以模仿一句網絡流行語, “有一種愛情,叫陌路相逢”?“七月的黃河在唐克的迷離面孔中,吹動著卓瑪,或者湖邊梳妝的央珍”是多么的迷人。而在《1月31日的雪》里:“這樣寬闊的時間適合打鐵和飛翔,親愛的,叮當的聲音將令你淚流滿面。”其情之真,其情之切,令人動容,令人淚流滿面。而在“若爾蓋似是而非的愛情里”,有“淌不盡的幸福的眼淚”(《 馬,或者若爾蓋似是而非的愛情》)。這也許還不夠,在《關鳩》的鳴叫聲里:“每一顆種子都有毒。”在這里,我讀到的是愛情的毒,愛情的中蠱。“每一個春天都將有毒,出門的人,請讓斑鳩,開口說話”。熟知《詩經》開篇之作的《關雎》的人,自然不難理會其中的內蘊。在《秦皇島》:“我們窮盡一生,只等待片刻的潮水能打濕,這將要分道揚鑣的腳印。”在那空空的海灘,那一聲道別,是何等的刻骨銘心,何等的銷人心魂!在《顫栗的閃電》里:“還愛過你留在我傷痕中的香氣,讓我深陷的青春的指紋。愛過你清澈的痛苦,愛過你茉莉花一樣的小小詭計。”這算得上愛的驚世駭俗了吧?這里書寫的至情,與湯顯祖在其《牡丹亭記題詞》里言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情”相比,也絲毫不遜色的。
總之,干海兵先生的愛情詩作,是對熾烈真愛的熱烈呼喚,是充滿著一生無窮盡的期待和甜美的回味,并在這一書寫中,凸顯作者個人不可復制的心性。
3、中年心境折射于世間萬物的從容,及其帶來的“半舊”情緒和色彩
我在反反復復閱讀干海兵先生的詩作時,發現一個讓我感到有些奇怪的現象,那就是在其詩作中,幾乎沒有青春期寫作的幼稚和起伏不定;換一句話說,就是在他詩作里,他似乎從來沒有年輕過。也許是我的錯覺,或者還有其它的什么奧妙。是他少年老成的的氣質,還是他寫作風格的堅守?這些,我都不得而知。一句話,他的寫作沒有青春期的狂熱和淺薄,沒有寫作上早慧帶來的早衰,其作品也就具有常人少見的從容與淡定。我在這里,把這個現象歸結為一種盛年期狀態的寫作,這是一種成熟的寫作,是視野開闊的大氣的寫作,是一種穩定而持久的寫作,是風格較早形成而長期堅守的寫作。他的寫作,有中年心境折射于世間萬物的從容和大氣度,及其帶來的“半舊”情緒和色彩,這一階段的風格,可用“幽深孤峭”來概括。
在《大禹渡的黃昏》里:“渡,是一只蟋蟀敲打無邊鏡面的撲楞之冷。冷之鋒利,拂血而洇的浩茫從天上到水中,有孑鳥叮當,有一羽人,有一劍路。”其取象的奇崛,色彩的黯淡,氣息的冷峻,氣場的開闊,只有具有大閱歷、大境界的中年時期才可能囊括的。同樣的,我們在《惠安看海》里還可以看到:“落日流過受傷的鐵。落日溶金。” 以及: “落日溶金。我自有我小小的水滴,在針尖上亮出血紅。”而這一特征,在《康定的鷹》里表現最為突出:“鷹落在巖石上成為另一塊巖石,翅膀,卸下了川康邊地的,整整一個秋天,它隱伏在閃電與悶雷的深處。……唯有鷹像死去的金子,君臨著南高原最后的寂寞。”
本來,“半舊”是源自《紅樓夢》的一個詞語。在《林黛玉進賈府》中,在描寫賈政、王夫人內室的那段文字中卻連用了三個“半舊”。是的,正如有論者所言,半舊可以體現為良好的家教家風以及文化涵養,可以體現為歷史傳承和底蘊,也可以體現為戀舊情懷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奢華。也有人認為,最能擔當得起的半舊這個詞語的城市,就是上海與成都。這些說法恰當與否,暫且不論。但是,半舊這個詞語和干海兵的盛年期寫作的從容、大氣、典雅、戀舊情懷和不經意間透露出的奢華倒是頗相吻合的。
4、一滴露珠、一縷光線里思考著的人生和大宇宙
著名詩人、前《星星詩刊》主編梁平先生對干海兵有這樣的評述:海兵編輯之余寫作并不見高產,卻顆粒飽滿。海兵的詩,小巧、精致、嚴謹,能時常在他的小詩歌里看見大的格局與驚喜。”是的,“時常在他的小詩歌里看見大的格局與驚喜”!而這所謂的“大格局”,我認為至少有兩點,其一是在他詩作里,對“時間”這一宏大的哲學問題的反復拷問和追尋;其二,便是從一滴露珠、一縷光線里嚴肅地思考著人生和大宇宙,有著“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的大氣度。
在《在大禹渡與黃河對飲》里,詩人和黃河對飲,因而“內心的河床開闊而平靜。大河不死。”大河不死,意味著五千年的中華文明不死,中華文化的根脈綿延不絕。
《清燈記》里:“把一叢小小的火苗,留給了火苗。開枝散葉的油菜啊,你的每粒籽中有一座佛。”在一粒小小的菜籽里,似乎進入了恒久的禪定的狀態。
在《河西走廊》中:“鳴鏑劃向最遠的星辰。……那些漢的馬,胡的馬,天的馬,在一千里的傷口上閃爍。”把滄桑的河西走廊,展示在歷史的幽遠的扉頁。
嘉峪關的“城門一關,便將三千里戈壁,碰死在門外。胡楊年年綠,胡楊年年黃”(《嘉峪關》)。時空的縱深感和交錯感,構成一幅史詩般的戰爭的宏偉畫卷。
在《落葉》中“時間總是以退守的方式在捍衛生命”,“每一片落葉都是時間的碎屑”。這就上升到哲學的高度來思考問題的了。
概言之,干海兵先生的詩作,是其“個體生命和語言的瞬間展開”(陳超先生語)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擁抱外物,為自我經驗命名的同時也為外物命名。其切入點小,但旨意頗深,值得反復玩味。
5 、 詩至于厚而無余事矣
鐘惺在《與高孩之觀察》中說:“詩至于厚而無余事矣。然從古未有無靈心而能為詩者,厚出于靈,而靈者不即能厚。”在這里,主要討論的是寫作的靈氣和厚重的文本的有機聯系。是的,詩歌雖然短小,但并非不能厚重。詩歌有一個不可忽視的特點,那就是“四兩撥千斤”,正因為有這一特點,詩歌作者也可能創作出如陳忠實所言的“死后墊枕頭”的厚重之作。
干海兵先生的詩歌,無疑是有一股靈氣行乎其間的,這一股股靈氣,讓他的作品有一股生氣灌注其中,并讓他的創作達到了“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的較高藝術的化境。這種靈氣的產生,除了其本身的天賦和創作取向之外,也和他的創作態度的“體理玄微,不須急就”的氣場的培養有很大關系。的確,他的詩歌寫作算不上高產,但展現給世人的作品,卻是“顆粒飽滿”。他寫作的醞釀期一般較長,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他不會輕易讓詩作面世的;同時,他心中是有讀者的,他是在用靈感的火花作引線去和讀者以心換心、以膽換膽的,從而引起閱讀的共鳴的。相對于當下詩歌的身體寫作、日常性寫作的泛濫,干海兵先生的詩歌可謂有撥亂反正的功效;他的作品絕對是厚重而沉穩且蘊藉的,至于是否達到了鐘惺所言“詩至于厚而無余事矣”,我在這里不敢輕易下結論,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去考量。但我可以肯定地說,他的詩作,是不斷地朝著這個方向前行的,而且會越來越接近這個心目中理想的創作境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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