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張局長要對局機關人事進行調整了。年初,聽到這個風聲,甄誠的心里立即忐忑不安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活動活動。
甄誠是局機關宣教科的宣傳干事,寫了十多年的新聞報道,雖說每周都有一、兩篇文章登報,每年都能拿個縣報“優秀通訊員”的獎勵,但眼見得和自己同期進機關的哥們都混上了科長、主任的職銜,自己還是個沒有任何級別的普通辦事員,心里常有一種失落感。對此,老婆阿香比他還著急,常在枕邊給他上“政治課”:都說不跑不送,降級使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動;又跑又送,提拔重用。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你光死干,不送禮活動活動,恐怕到下棺材都不能混出個名堂。
甄誠向來老實本份、不善言辭,是那種在單位聽領導話在家聽老婆話的人。雖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在聽到風聲后的某一天下午,甄誠還是讓阿香取了3000塊錢,用牛皮紙信封裝好藏在衣袋里去了局長辦公室。
確定張局長辦公室沒有別人后,甄誠鼓起勇氣,做賊似的敲門而入,但很快就出來了。張局長聽完甄誠的工作匯報和要求后說什么也不肯收下信封,反而把他狠狠地批評了一通,要他把心思都放到工作上。
甄誠晚上到家把情況一說,阿香覺得沒那么簡單。夫妻倆躺在床上研究到半夜,最后認為是“那貨”送少了,局長看不上。阿香幫甄誠算了一筆帳,如果能提個科長、主任什么的,每年工資、津貼各項收入加起來比辦事員要多幾千,所以說“那貨”不能低于5000塊。
隔了大約一周,甄誠又帶著“那貨”去了一趟張局長辦公室,但仍然是無功而返。
甄誠懵了,感覺自己可能哪方面得罪了張局長,但仔細想想,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得罪過張局長。難道是有人提前在局長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一連一個多月,甄誠都心思重重無心寫稿,這件事讓他越想越糾結。
兩個月后,甄誠突然被叫到局長辦公室。張局長開門見山地問他最近在縣報上一直看不到本局的報道,是不是有什么想法。甄誠被問得心虛起來,連說沒有沒有。張局長說沒有就好。臨走時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甄誠肩膀,說好好干,局黨組是不會埋沒人才的。
甄誠回家和阿香一說,阿香頓時覺得有戲,立馬取出上次“那貨”,并且狠狠心又加了5000塊,讓甄誠第二天再去一次張局長辦公室。甄誠有了前兩次的教訓,說什么也不愿去,但禁不住阿香的軟硬兼施,在心里暗暗地發誓說這是最后一次。
但這次卻出乎甄誠意料。張局長在推辭一番后,最終還是收下了“那貨”,并像上次一樣,拍了拍甄誠肩膀,讓他好好干。甄誠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不由自主地用鼻孔冷哼了一聲,但隨即又感到自己嗓子發癢,有種想唱歌的沖動。
接下來的幾個月,甄誠采寫的新聞報道頻頻出現在縣報的顯著位置。張局長也先后多次在多種場合夸贊甄誠,說他不愧是局機關“第一筆”。
年底,局機關中層干部順利進行了調整,甄誠毫無懸念地升任宣教科副科長并兼局秘書。任命文件下發的當晚,阿香特地在家里炒了幾個拿手菜,慶祝甄誠提“錢”進步成功。
第二天中午,甄誠剛下班回家,阿香遞過來一個信封問他,張局長給你的信怎么寄到家里來了?甄誠滿腹狐疑的拆開薄薄的信封,一張寫著自己名字的1萬元的存折和一張信箋赫然映入眼簾。張局長在信中說,春節將至,這存折也到了完璧歸趙的時候了。當初暫時收下,是不愿看到你因此影響工作,所以收下后讓家人先替你到銀行存了起來,密碼是你手機號碼的后6位數。你能有今天,完全是自己個人努力工作的結果,對我個人的感謝是不必要的也是錯誤的,今后的路還很長,希望今后不要再做類似違反黨紀的事……
見甄誠半晌不語,阿香忙過來問張局長信上說什么了。甄誠揉揉潮濕的雙眼,壓低聲音告訴妻子,“局長給咱送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