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學雷鋒”時,江州縣電視臺準備搞一檔“身邊的好人”電視節目。縣文明辦提供信息,說漁灣鄉老槐樹村有個婦女叫劉英,常年照顧五保戶鄰居王老太,二十多年如一日,事跡很感人,值得宣傳。
于是,詹副臺長帶領兩名記者,在文明辦李主任的陪同下,來到漁灣鄉。又在鄉、村干部的帶領下,來到劉英家。劉英家大門緊鎖,一打聽,劉英正在王老太家照顧她呢。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來到王老太家。王老太剛才大小便失禁,劉英正忙前忙后為她處理。這可是十分難得的活生生的現場,記者馬上打開攝像機準備拍攝。可是,難聞的臭味讓眾人立刻退到了屋外,同來的村干部端出幾張板凳,讓大家在屋外坐下。記者扛著攝像機,捏著鼻子拍了幾秒鐘,也實在受不了,不得不停止了拍攝。可劉英卻似乎習以為常了,一直有條不紊地處理著。
劉英處理完后,走了出來。村干部向劉英介紹:“這是縣文明辦李主任,這是電視臺詹臺長,這是林鄉長,今天電視臺過來專門采訪你。”劉英伸出手,想和李主任握手。李主任遲疑了一下,掏出手機裝作接電話躲開了。
劉英笑笑,返回屋里抱出一大團異味很濃的衣物。“我要給老太洗衣服,你們有什么話邊洗邊問吧。”劉英把衣服泡在木盆里,坐了下來。坐在一旁休息的李主任幾個人,聞到了一股股異味,把板凳挪得遠遠的。攝像記者拍了幾個洗衣服的鏡頭,覺得差不多了,也躲旁邊去了。文字記者拿著個本子,準備采訪劉英。劉英問記者:“你們為什么要采訪我呢?”記者說:“您的事跡很感人,我們采訪您就是為了宣傳您,讓全縣的人都知道您的先進事跡,讓大家都來向您學習。”劉英說:“那真是太好了,不要說全縣,要是全村有幾個人肯學我,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你要問什么,那就趕緊問吧!”
記者馬上說:“請問……”話還沒說完,老太就在屋里叫喚了。劉英滿懷歉意地說:“不好意思,老太餓了,我得給她喂飯了,你們能不能等一會再采訪我?”記者問:“得等多久呀?”劉英說:“起碼半個小時吧,老太年紀大,得慢慢喂。”記者看看手表,都快中午了,有些為難。劉英笑笑,對陪同前來的林鄉長說:“記者要趕時間,林鄉長,你去幫我喂一下,我和記者同志接著談。”林鄉長為難地說:“我笨手笨腳的,不會。”劉英又對李主任說:“李主任是縣里的干部,肯定不笨,請您幫一下好嗎?”李主任尷尬地笑道:“這喂飯的事還真沒干過,萬一嗆著噎著可不好。”詹臺長怕劉英點他的名,裝著尿急上茅廁去了。劉英又轉向村干部說:“陳書記,看來只有麻煩你了。”村干部擺擺手,說:“如果我是女的,不用你說我就去了。”
劉英起身似笑非笑地掃了大伙一眼,說:“那就讓大家再等一會吧!”說完,進屋坐在老太的床邊,一口一口耐心地給老太喂飯。
這一等又是半個小時,等得大家心煩意亂。
好不容易等劉英喂完飯,坐下來洗剛才那堆衣服。記者趕緊對劉英說:“大姐,這下可以繼續我們的采訪了吧?”“采訪?采訪我有什么用呀?”劉英似乎忘記了剛才的談話。村干部看出氣氛不對,忙小聲提醒劉英:“采訪你,就是要宣傳你,讓大家學習你!”劉英笑笑,說:“你們親眼看見的都做不到,還指望誰來學我?”
眾人面面相覷,羞愧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