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溟,主要研究人生問題和社會問題,現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有“中國最后一位儒家”之稱。梁漱溟受泰州學派的影響,在中國發起過鄉村建設運動,并取得可以借鑒的經驗。
梁漱溟敏銳地看到,傳統文化是與鄉村生活的那種生活方式結合在一起的,學習西方的城市化便意味著對傳統文化的毀滅。從這一角度看,他有一種反都市,反現代文明的思想,可以說,梁漱溟在中西文化交接之處,提供了一個反思西方現代文明的思想維度。
梁漱溟對民主,表現出一種非常復雜的情懷。一方面他完全反對國粹派對西化的態度,認為中國應該補上民主這一課;另一方面,他經過鄉村建設的經驗,又認為胡適等自由主義者堅持的那種純粹的西方式的民主,無法直接移殖到中國農村,因為在他看來,中國,就是中國農村,正如他在《河南村治學院旨趣書》中說的:“中國社會——村落社會也。求所謂中國者,不于是三十萬村落其焉求之。”簡而言之,梁漱溟理解的“民主”,是以西方民主制度為參照系——而非“標準”,而最主要的是尋求中國農村組織化而實現鄉村自治。由此,造成了梁漱溟與當時西化派的基本分歧。在自由主義者看來,引入“民主”一詞,本質上是探索西方式的民主如何切入中國實際,解決中國危機的問題。但是作為一個哲學家,梁漱溟眼中的同一問題應該這樣表述:如何借鑒西方文化中的“團體組織”,以施行于中國鄉村,實現鄉村自治。也就是說,梁漱溟既不像國粹派那樣,以國粹反對民主,也不像西化派那樣,生硬地將西方經驗植入中國,他是企圖以儒學"反思“民主”,以民主反思中國文化。而其體現,就在他的鄉村建設理論上。
而梁漱溟的鄉村建設思想,最要緊的有兩點,一是農民自覺,一是鄉村組織。農民自覺是思想上、教育上的事情,主要強調農民必須自己代表自己,有自我管理的意識。而鄉村組織,則是形式上、制度上的建設。梁漱溟在《鄉村建設大意》中強調,“現在的中國,名義上已是中華民國了;既云民國,便是要大家來當家,不允許一兩個少數人再出來當家了。而正因為如此,就把中國苦了。名義上是要大家都來當家,而實際上又誰都不會當家,誰都不能當家,誰也撈不著當家,所以就產生出許多假造民意偽托民意的事實來。”所以,必須有鄉村組織,“必須每個份子對團體生活,都為有力地參加,中國才能太平。”梁漱溟認為,建立了鄉村組織,才能夠實現“權利為本,法律解決”,對組織內部的事務,以多數表決來處理。
今天的中國社會,經過了近三十年的改革開放,農村的精英流失、兩極分化中的農民生活,使農村再次陷入似曾相識的危機之中。面對中國的“三農”問題,梁漱溟曾經給出了他的答案,他的嘗試在日軍的炮火中煙消云散了,鄉村建設運動失敗了,歷史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出版于1936年的《鄉村建設大意》,其中提出的鄉村自治方案,在整整七十年后的今天讀來,仍然讓人怦然心動,讓人忍不住有一種重新假設歷史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