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把一麾江海去
——張珂詩集《時間的沉沙》賞析
任啟發(fā)
能夠以豐富的想象力,極強的思辨能力,在當代詩歌創(chuàng)作中將哲學的深刻與詩意的生動,緊密融合在一起,從詩情與哲思的雙重困境中,化繭成蝶,鑄造成一枚古老又嶄新的硬幣。能從“從日常瑣事中抬起頭來/遙望遠方 審視生命”,能游走在詩歌與哲學的叢林中,漫步沉思,將生活的閱歷與詩情哲思化作一粒粒純潔的珍珠,串成光彩奪目的項鏈,能夠采用一種思辨的路徑進行一次次詩意的探險,張珂先生無疑是成功的。
在《詞與詩》中,詩人很清醒地認識到:“詞/是破碎心靈的子宮/它以千年熔煉的幽雅/收藏我/無路可去的眼淚”“詩/是一只被摔碎了的酒杯/它無法承接我燃燒著的憤怒/它見證著我/無望而無畏的反抗”;然而《反抗的命題》所表達的,不過是“自我/在暗夜里憤怒燃燒的反抗/時間/被命運預定了的墓碑原料”。 “詩是血色的不屈/濺到時間鋒刃上的記憶”(《詩與劍》)“詩句/會從開裂的傷口/如血一般/汩汩地流到/孤獨的筆端”(《詩義》)。
詩人何嘗不期待,有人在“夜里反復翻閱著/你的詩集”(《阿克瑪托娃》)只是天使的《愛是翅膀》“卻只有一只”,“那久違了的/包容一切/一直若隱若現(xiàn)的/毀滅和升華的/原點”(《愛的極限》)“像一只松鼠/畢生在樹上飛奔來去/采集她喜愛的/那種堅果”(《愛情的形式》)“枯黃的棕櫚葉/載著時光的淚滴/盤旋著降落椅邊/凍得萎縮的河流/蜷伏在落日悲傷的瞳孔中/逡巡地流向未知的遠方”(《悲傷的黃昏》)“直到如海洋深處/沉默不語的水滴”(《北斗星》)“似乎已經(jīng)久違了/時光倒流的不顧一切的迷幻/婆娑已是沉落的煙塵”(《被盜的探戈》)“咆哮的旋風/朗誦著抑揚頓挫的詩句/好似在宣告/毀滅即將延續(xù)到/所有記憶的足跡”(《巴黎的秘密》)。
哪怕是半瓶酒,哪怕是半支煙,哪怕是戀愛了,醉了,累了,才會肝火那么旺盛。可以肯定,“一定是怒了/它狠命地扇打著/流血的臉/像是在質問我/為何至今仍然保持沉默”(《風》),從沉默中給與時間的回復。“時間/用鋒利的刀鋒/剜割著/殘破不堪的心靈”“時間獰笑著/卻不知/這個人的血其實早已/流干/汩汩流出的是/晦澀難懂的文字/這些文字/在大地上滲透著/鉆入地心”(《反抗者》)“風將反抗的吶喊/忠實地吹向時間的彼岸”(《彼岸》)。
在春夏秋冬經(jīng)久不息的輪回里,在絲絲涼意與冷峻中,飽嘗無盡的憂愁與哀傷。春天原本屬于萬物復蘇,百花盛開的季節(jié),在詩人張珂的詩里時時處處滌蕩著瑟瑟的訊息:“春風/傳遞著/死亡遲到的囑托//吹過的地面上/盛開著/虛構的欲望/和被竄改了的/花的味道”(《春風,死亡》)“春花的綻放/如同詩集的出版/泄密了悲傷的根據(jù)”(《春華》)“你清澈的歌聲/能否擊破/失望鑄就的/虛空的堡壘//你激越的雙翅/能否喚醒/埋葬著回憶的/冰封的墓園”(《春鳥》)“縱然褐色灰燼的升騰/留下愈來愈長的倒影”(《春祭》)。
自憐在滾滾紅塵中的《倒影》,“恍若迷失在/另一個時空中/孤獨的自我”;《當時間結束》時,“苦難的靈魂/完成了一次頑強的盛開”;墳墓的靜謐,風語的低吟,花瓣的絢爛,夕陽的沉寂,背影的落寞,似乎都在《等待時間》,《等候》“在時間坐標上的這一刻/我輕輕地告訴盛裝的死亡/我不會等他”;而遠處的《笛聲》,“寂寞中/幽靈奏起嘶啞的牧笛/探尋著/孤獨到墓碑的距離//夢想著在笛聲的旋律中/平靜地擁吻死亡/時間的殘影/如彗星的尾巴”;冰冷《雕像的眼淚》,“夢想被濃縮成一座/精美的雕像/海濤般的風雨聲中/一顆苦痛的靈魂/在荊棘叢中誕生”。
還曾記得《在那個夏天》里,“默念著虔誠的祈禱/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問號像荊棘般刺骨/步履蹣跚地邁向/山巔的圣壇”“你 卻像一陣調皮的風”,一簇遲到的煙花,“我們發(fā)現(xiàn)/那場青春風暴過后/在鉛華的灰燼中/沒有保護色的殘跡”。在某個悄悄的夜晚,“這首提琴曲/我一直沒有勇氣聽完”“ 這首詩/我一直沒有勇氣讀完”(《這首提琴曲》)“秋夜這么憂郁地/壓在胸口/星月依然沒有答案”(《在這透明的秋夜》)。
“在孟秋的夕陽中/靈魂的囚籠/起火了”“它們被風吹向了/山的另一面/以新的身份/找到了新的天際”(《余煙》);而《又見夕陽》時,只有你的蒼茫,你的哀傷,你的壯美,你的無奈,“如同生命中無法承擔的眼淚/一樣沉重”。
還記得“那夜的風雨/是否已將殘夢/從沒有堤壩的淚川中/徹底沖走/不再回頭”(《雨是夢》)“被肢解著的理智/被篡改著的眼神/被掩蓋著的失聰/被愚弄著的渴望”(《月夜舞會》)而“唯一的黑夜/在無月光的靜穆中/默默地舔著傷口/也要走了/慢慢地走入/詩意的不存在”(《云朵的存在》)。
《冬夜的反叛》,從晶瑩的雪開始:“雪/是從乾坤的極限/飄落而下的/蒼白的/血//血的殷紅和熱度/去了哪里//是淡漠得如此超然/還是被哲學的冷峻/擠到了詩歌中/冰凍了起來”在《短暫的蔚藍》中,“就這樣無聲地剪斷/激情的臍帶”;“透過/層層彌繞的煙圈/盡力望去——/原來只是/樹木的年輪/又多了一層圓圈”(《二十個世紀》)《匯入江海》,“爬上高山/化成風雨/一朵朵玫瑰/會嬌艷地盛開/環(huán)繞著/高聳的燈塔/或者墓碑”。《雪花》“在黑色的巖石上/燃燒”,彌漫天際;《雪花落有聲》“一片片青春的祭禮/似血色的花圈/沉重地砸落在今晚/回憶的心田”。
生命的《芳香》“被早熟的秋風/掠走了//青春/被狂暴地橫掃/留下無法修復的瓦礫”;“源于你的幸福/讓我把它儲蓄在/時間之外”(《斷掌》)“在回憶的風中/亂舞/平靜地裝飾著/陌生的路”(《飛花》)
“為的是遮去/曾經(jīng)橫流的淚的方向”(《飛翔》)“凝視著你的視線/斷了/通向心靈的橋梁/斷了/最后吻別的意義/斷了”(《風的重量》)相逢,相悅,相擁的《浮萍》,“當風再起/誰知天涯”?“她來了/他醉了//時間/藏起了蒼白的面容/記憶已是無謂的創(chuàng)傷/一絲似曾相識的綠意/悄然復蘇了”(《復蘇》)
“在北方/飄雪的午夜”(《孤獨的定義》)“當利箭在呼嘯聲中前行/時空盡現(xiàn)亙古的無為”(《孤獨的人》)“那是孤獨者/插在時間末端的/反抗的戰(zhàn)旗”(《孤獨的戰(zhàn)旗》)《歸鄉(xiāng)的路》“當死亡折斷陽光的翅膀/含著眼淚踏上/歸鄉(xiāng)的路/懷念是/唯一的行囊”;“夏天的夜晚/總有一朵幽艷的玫瑰/在夢中搖曳”(《黑玫瑰》),《黑色的花》“像是圣徒嚴肅的臉/在盛開著/死亡芬芳的夏夜中/孤獨地凋謝//被時間的沉沙/掩埋的裸臉”“生命/是時間/擺下的一場鴻門宴//我赴/我赤條條地赴”(《鴻門宴》)。
四季的更迭變換,無不在《花瓣的輪回》在時空交織成一夢:“我在上海/不停地向一朵/盛開著的褐色的/玫瑰/發(fā)著絕望的求救的/手機短信//那個微笑的花瓣/隨著每個發(fā)出的符號/凋謝一片”;“破碎的花瓣/墜入心底的幽谷/像虛空一樣輕盈”“一縷風浮動/吹來花的囈語/要在詩的葬禮中/迎來時間的再生”(《花冢》);《灰燼入風》,“在某個冬夜的月下/佇立在峰頂/展開雙臂/在風雪的狂飆中吶喊著//寒峭入骨/卻如沐春風”;《或有意義》,“如果已厭棄掙扎的悲壯/而仍要強求永恒/虛無是唯一的可能//如果已拒絕一切假象/而仍要苦尋未來/忘掉自我是唯一的路途//重現(xiàn)記憶/就是脆弱生命的意義”。
《即將死去的人》不會在意,“一個人/憂傷地望著星空中/折射著的自己的倒影/就像凝望/看不透的黑色的穹宇”;須知“記憶/是被時間/披枷帶鎖的重囚”(《記憶辯證法》)“孤獨是失陷的城堡/絕望被流放/無數(shù)腐爛的目光/慌張地聚焦”“陽光成為罪惡/詩人變成詛咒/沉默鑄成化石/孤獨是天鵝的挽歌”(《祭》);《假如生命》從頭來過,詩人會“將靈魂中/殘留的彈片/熔鑄成一把刻椎//在墓碑上/刻上一個/新的逗號”。
《劍橋的葬禮》是詩人人生三段論的形象概況:“在劍橋迤邐的雨巷/我炫耀過/無敵的青春”“十年后在香港/我手托著布滿胡須的腮/凝望著霓虹燈下的/維多利亞灣/臂彎順從的物欲代言人”“此時又要進行葬禮/埋葬的是不堪回首的/流浪生涯/只是這次/時間已不再給我/浪漫的消費買單”。盡管詩人自己聲稱“我已退出了江湖/轉身跳進了深海/據(jù)說深海//能把恐懼/埋葬得更深”(《江湖》)而“他一直在星空中/尋找那把鑰匙”“一颯晚風/吹落最后的花瓣/傳來自由的芬芳”(《酒后的詩意》)。
《絕對的火柴》“黑暗中 不知是誰/劃亮了一枝火柴/點燃了地球/照亮了宇宙的一角//廣袤的冷漠/無意戳穿時間的虛構”《絕望后的境界》“陽光折斷了羽翼/玫瑰凋謝了芬芳/大海凝固了波濤/火焰失去了光熱//絕望是主宰/它閹割了宇宙的意義/閹割之后/一種靜謐在無限地延伸”;“十字架上滴落的血跡/打在你的面頰之上/凝固成淚滴//含淚/不為苦痛的經(jīng)歷/只為血色的理想”(《哭泣》)“死亡來自宿命的無意義/而不是死亡本身”(《苦難的前提》)。
“當又一個春天到來時/被血浸潤過的土地上/真的會有藍色的花/開放嗎”(《藍色的血》)“在古往今來億萬個生命之間/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的窺視/就這樣迅速展開 又迅速閃過//都作為一粒粒塵埃/義無反顧地奔入/死亡和虛無的未知數(shù)中”(《歷史的畫卷》)“被冥想壓彎了的/灰色的背影/從鉛般凝重的沉默中/傳來一個渺遠的聲音”(《冷》)“孤獨踐踏著呼吸/時光凌遲著生命”(《煉獄的坐標》)《另一種溫柔》,被“六月的晚風/撫摸著/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憂傷/如夢一般溫柔/在時間彼岸的純粹里”。
夜是一個特別陰柔的意象,詩人在經(jīng)歷過太多太多的無窮無盡的漆黑與虛無,終于在無數(shù)個夜晚,有了非比尋常的體驗與思考:褐色是傾瀉的渴望/金色是不眠的書燈/灰色是隱秘的風語//命運所有的悲傷/是黑色/要自己扛”;《莫斯科秋夜》,“被你殘忍地拋棄的思念/如同埋葬掉的一首詩”,“望遠的激情/洞穿了/宿命黑色的虛空”(《某種冬夜》)。《夜班飛機》“如果征程沒有目的/那么時間中的鮮血/將流向何方”《夜的花環(huán)》“他在墓地里忘情地舞蹈/死神用血紅色的手指/撥動著琴弦//秋夜里繁花飛落/翻轉的梧桐葉覆蓋著/只有兩人知道的秘密小徑”《夜的手》“夜/了解憂傷/和關于你的一切”。
《夜讀》“如一匹荒野中的蒼狼/在星空被刪除的網(wǎng)頁中/找尋遠古命運的福音”;“夜空中/不見了星光的璀璨/閃爍的是你微笑的安詳/目光的堅定與從容/似在將另一個歷史經(jīng)驗/傾盡在筆端”(《夜讀司馬遷》)“你輕柔的歌聲/勾勒出/山谷憶境的蒼茫/折射出/那晚月亮的秘密”(《夜畔歌聲》)“癡迷于夜/是因為能夠擺脫時間的繩索//自由地/將絕望化作血的文字/向星空發(fā)出/悲憫而虛空的呼喚/哪怕多么地微弱”(《夜里》) “深夜?jié)獬淼撵o謐/奏響著心跳震耳的旋律//深夜厚重的虛空/蘊藏著靈魂無限的可能”(《夜深沉》)“曲未盡時/一切都散了/直至黎明/月光無聲”(《夜惑》)“只有黑夜沉重的壓抑/才會有真實的渴望”(《舞者》)《夜空》,“像個在時間背景上/私自偷開的小窗”, 《那個目光》“讓夜風溫柔的手/撫摸心靈的寂寞和安詳”。《午夜的葬禮》“思念已被埋葬/絕望是墓邊叢生的雜草//你的眼里流出的是眼淚/我眼里汩汩而出的是/時間的挽歌”;“那種瀕死的凝重/刻在時間坐標上的浪漫”(《某種醉》)“夢粉碎的聲音/卻奏成悅耳的旋律/就像古羅馬時的/游牧詩人伴著斜陽/吹奏的鄉(xiāng)村牧笛”(《牧笛》)《你讓我想起》“多少年輪之后/記憶的塵埃又無情地泛起/讓我想起曾經(jīng)的/毀滅中掙扎著的逃避和/被逃避掩蓋了的毀滅的灰燼/而這次又由誰/再將灰燼掩埋”。
許是詩人早已《疲倦》了,“思想的重量/壓彎了靈魂的脊背”;那些古往今來跋山涉水的人子,請你“不要抬頭 不要回望/忠實地擔任一粒塵埃/混雜在古往今來的人潮中/激烈而熱切地前行”(《前行中的禱告》)仔細《傾聽》,“憤怒的冬風/對希望最后的鞭撻”,對時間決然的反抗。《如果》“黑色的如果正是/白色的因果”;“世界中的一切只是/若有若無”(《若無》)茫茫人海的《生命》,“死亡通向湮滅的路途/決定著/生命的價值”。“曾經(jīng)的貢品/作為一個個路標/插在了她/遷移的路上”(《遷移》)“孤獨/是光榮必經(jīng)的險徑”(《上海的意義》)
《涉渡者》“把更多銳石/拋入河底/讓他一次次地淌過/看他能否獨自抵達/那煙雨迷蒙的/未知的/時間的彼岸”;“時間此時像個吸管/茫然間插入太陽/讓不眠人在午夜/啜飲其中的味道”( 失眠夜》)“時間也累了/把淚水委托給夕陽”(《剩夢》)《時間不會》“彌合任何創(chuàng)傷/尤其是他留給你的傷口”;《時間的表情》“被時間的利刃/整齊砍斷的頭顱/高高地被拋在天空/卻掛有/無辜而委屈的表情/飄灑著的血色之間”;《時間的定義》“失落與苦痛的涅槃/是寂寞和孤僻/眼淚被無數(shù)次地焚燒后/融化成平靜的海洋/無奈的波濤蕩漾著/魂系夢繞的牽掛在凈化后/扎成墓前殉葬的唯一的花環(huán)”《時間的重量》“世間最重的/是時間”“那里凝結了全部/靈魂的血淚/沉重得讓生命/無法承擔”;《時間也回頭》“時間的利刃反戈一擊/劃出的曲線/好似詩章”。
《是誰》“將無法化解的憂郁/化成詩句/播種在了流浪的風中”《衰老的傷口》“被粉碎的寂寞/像被擊落的八個太陽/七千年的饑渴”《誓言》“已習慣于/在冷漠的空間被放逐/像冽風中孤單的翎毛/但絕不允許自己/在時間的波濤中流浪”《思念》“是被丟棄的心靈/在沒有窗戶的時間冰窖中”;“靈魂是/在時空的虛渺中/流浪的塵埃/曾經(jīng)強大的信仰/像一只風箏/在被斬斷原點的天際中游蕩”(《思念的楓葉》)。
《思想》“是一切謀殺的根源”“因為 重復死亡/不會賦予虛無/某種深度”;遠古《蘇格拉底的手》,是哲學的燈塔,也是行船的航標,只可惜“被時間的黑水侵浸了幾千年/血管象枯萎的藤蔓盤結著層層交錯的青紫的傷疤”“因為/生命或許是/駕馭死亡的唯一機會”。《宿命的小舟》,“滿載著膽怯的期盼/無奈地駛入/宿命的苦海”;“宿命/是那天的縮影//天庭飄落的/一首詩/柔柔地溶化在/冬醒的心田//兩秒鐘的對視/化解了/兩千年的等待”(《縮影》)“當夕陽去了/風/仍在月下/背誦著太陽的盟誓”(《所謂凄涼》)“為了固守黑暗的純粹/他拒絕兩種可能/如同拒絕希望的戲弄和/絕望的悲愴”(《 隧道的盡頭》)“時間寒冷閃爍的劍鋒//無悔/只能無悔/是唯一的避風港//當死亡終于降臨/鎖鏈和綁在上面的殘肢斷臂/都會變成驕傲的陪葬品”(《鎖鏈》)“我轉過頭/掠向與他相反的方向/不想從前”(《他》)“每次呼吸都是/失敗的黑色幽默劇中/一句蹩腳的臺詞”(《臺詞》)“難道你們知道/自己是誰”(《太陽的告別》)?
“孤獨/死亡也燒不盡的孤獨”(《太陽的灰燼》)“死神/握著滴血的鐮刀/一直在沉默”(《死神的尷尬》)“如幻夢般真實/如瞬間般永恒/如枯萎般生動”“如虛無般充實/如絕望般快樂/如絞痛般安詳”(《死亡的溫柔》)《死亡之后》,“萎縮成一個風干的蘋果”;《死亡之花》“在時間的琴弦上/優(yōu)雅地跳舞/每一個音節(jié)/都是用眼淚/寫成的問號/每一個舞步都是用欲望/畫成的否定”“每一次眼神的流閃/都是對記憶/悔痛的眷戀”;《太陽花開》,“將它記作/祭典未來時的一句/祀文”;“天堂塌陷/生命降臨人間”(《嘆息》)“謀殺自己/最有效的方式”,是《逃避》,而進入《天堂的途徑》“屬于時間/欲望的幻影/化作雨后的彩虹/懸在天邊”;在進入《天堂與地獄》的門前,稍稍停住匆忙的腳步,請再次銘記“天堂稍稍向左/是地獄/地獄略微向前/是天堂”。
《跳舞》是詩人現(xiàn)實生活中,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真實寫照:“曾經(jīng)大地/還算結實穩(wěn)妥/他經(jīng)常在上面跳舞//如今風/吹走一顆砂粒/吹來一滴淚珠/整個天地都會傾塌//于是他/帶著夜的面紗/踏著沉默的音節(jié)/在星空中獨舞”;“幾度彎曲的鐘表/掛在漸漸暗淡的枝丫上/崩亂的指針/散落在滿地盤旋的花瓣中/呻吟著/流淌出紫黑色的血”“孤獨的詩人/在冬雪的破碎中獨飲/猶豫不決/那最后的韻腳/應該押在生命中的/哪個瞬間”(《彎曲的時間》)
也正是那個千載難遇的瞬間,在生命的某一刻,“從邈遠的記憶的殘廟/漂來冰封已久的/使命的殘香//伴著晚禱鐘聲的翅膀/憂傷探索著時間/幽暗的谷底”(《挽歌的變奏》);“在時空教堂的穹頂/飄來了淡淡的暗香/鐘聲響了/這是冬夜/為驅不散的寒冷和孤寂”(《晚禱》)“靈魂的苦痛/帶著刻骨的無奈/從墳墓的深處/爬出//絕望的手//在大地上/刻下你的坐標”(《我的手》),“因為想要測量/從你明眸的閃亮/到我思想的墓碑之間/有多少光年的感傷”(《為什么還要》)
從《我知道﹐我不知道》一首的邏輯思辨中,我們能夠感受到詩人強烈的內心沖突:“我知道時間是一把鋒利無比的毒劍/每分每秒都在瘋狂斬殺著生命稻草/但不知道是誰在揮舞著這柄利劍/不知道怎樣阻止這劍的揮舞/或減慢它的頻率”。
而《我欲 卻不能》一詩,從存在,意義,生命,時間,絕望,希望,反抗,死亡等一路追尋,直至“我欲逃避/卻不能/因為虛空中沒有避難所”,因為“我的存在/只有歷史與塵埃的矛盾”(《我知道你》),命運之神,時間之箭,《無法躲避》“飛箭的方向/所能做的/只是讓每一/飛濺的血滴/載滿思想和/揮不去的憂郁”“時間的背影/空靈的寰宇的迷霧中/只有血滴/沒有遺憾”;因為“時間孕育死亡/死亡卻無視時間/生命縱容時間/時間卻與生命無關”(《無關》)在了然《無痕》的瞬間,“只有留戀/只有灰燼/或許會有重生/卻不會再有哀傷”。
僅僅過了一天,《五十歲第一天的漫步》,一切都變老了,“嬰兒的臉上也開始隱現(xiàn)皺紋//只有風/顧不上歲月的騷擾/拖拽著疲憊的心/夾雜著濃烈的存在辯證法的味道/仍然在吹//隱逸的風/沒有時間/去把自己變老”,當人們都追求長壽的時候,詩人想到了去掉時間一維,使生命的,無生命的青春永駐。《無謂》集中了這部詩集中的大部分主要意向,花,理想,思念,反抗,時間,墳墓,用“再……也是……”的句式,反復吟唱,還可以在后面續(xù)上更多的詞匯,表情達意。“憂郁是夕陽/洗不褪色的思念//詩歌記錄著信仰/流浪于夜的憂傷”(《夕陽的海》)。
凄美的“時間的夜影/襯托出他們的行跡/花瓣的破裂聲/傳來了對方的消息”“在時間的徒刑中/最好的重逢/是總相知而永不相遇”“在虛空的塵埃下/再次沉沉地入眠”(《相知不相遇》)“從倒流的時光中撈起的/只有你若有若無的哀婉/順著黑色瀑布般的發(fā)絲/滴落的 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滴”(《蕭條的秋憶》)“希望的跌落/濺起嘶喊的碎片/再次跌落/已是絕望”“一直墜入/黑色的淵底”(《瀟灑•秋葉》);“血滴可以雕刻成/獻給自己的祭品/淚滴卻不知要流向/何方//夜在遠方/淚要去何方”(《肖邦夜曲》)命運蹉跎,詩人的臉上依然掛著《笑意》,“在我那些黑暗的詩句中/有一絲花的笑意/開放在/黑色的悲傷深處/你能看到嗎”?“今晚聽到的歌聲/卻是埋藏在遠古的心臟/再次起搏的聲音/彌漫著干涸的血液的殷紅//散播著用來陪葬的溫柔/在這深冬的夜里/像時間一樣鋒利地/解剖著天涯浪跡的零落”(《心臟》)
《虛無的境界》一詩連用27個“沒有”在時間、生命、死亡等根本的問題之上,“只有/一雙不甘心的 失落的/眼眸/孤獨地/懸掛在天際”。遠望《星空的圖騰》,“星空的臉上畫著/一個關于生死的圖騰/試圖破解它的人/會陷入一場/時間和意義之間/無休止的決斗”; “在浮云中找不到故鄉(xiāng)/在語言中覓不見交流”“死亡/以生命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以永恒的殘影消失//生命/一種無謂的過程/一個沒有結局的詛咒”“可否/將他帶著時間刀痕的/心靈碎片一一風干/埋葬在宇宙的一角”(《虛無的結構》)也許早知道是《虛妄》,還在堅持“拒絕虛空/在時間面前自鳴得意/這是虛妄對生命/惡意地褻瀆”,美得驚天動地《妖花》“千萬不要/在我有限的時間里/荒謬地開放”。
《一滴血》“是時空中暗黑的死胡同/是心靈被刺破 被斬碎/被磨成粉末的過程/是幻想 現(xiàn)實 絕望/殘破的路標//時間機械性的殺戮/每秒鐘都濺著一滴血/延綿在虛空的血腥之中”;月亮是夜晚《遺漏的陽光》,“就像一個/無法破解的范疇/通過哲學的殘窗/被吹到了/孤獨的書桌上面”;《意猶未盡》“讓靈魂/變成云游四方的詩人//讓嘆息/吐出濃郁不化的憂郁//從那個小窗/從容地飛走”。
隱士的形象無疑是大寫的人的夜,能夠在暗夜飛升。《除了隱者》,“所有人/都是一樣的”;而《隱士的夕陽》“夕陽的殘輝/最后一次散落在/隱士的眼里//明天的黎明/再沒有/同樣的日出”;《隱士的影子》,“只有月亮能夠看到/這個影子/藏著存在價值的密碼”“當隱士去了/這個影子/仍然會盤桓在人間//在月下的靜謐里/影子會繼續(xù)享受/隱士愜意的孤獨”;《隱者的宿命》“命運對于隱者/極其吝嗇//他給予了愛情/便會沒收自由”“他給予了自由/便會沒收愛情”《隱者的幸福》“如果虛空的深淵中/也會偶現(xiàn)幸福的綠洲/那么隱者的幸福/是在繁星閃爍的子夜/以心靈搏動的血漿為墨汁/在時間的墓碑上/安詳?shù)刈瓕?span>/自己的墓志銘”;“生命是死亡的異變/死亡由孤獨定義/宿命如欲凌駕死亡/孤獨是唯一的險途”(《致孤獨》)。
《虞姬之戀》是一首完美的愛的獻禮,一曲千古之音的絕唱。那些“優(yōu)雅中的憂郁/美麗中的矜持/不小心泄露了你的身世”(《雨果的詩》)“奔走卻找不到故鄉(xiāng)/不希望也是你的宿命//但你 一定要答應我/離別后要盡快回到/雨果的詩里/不管世界讓你多么疲憊/不管今宵的記憶將會/多么沉重”,回到詩里,這是多么富有生命力的想象,多么富有人情味的祝福。也許我對于張珂這部詩集的《印象》,不外是“一次次沖天的波濤/凝固時/定格了他/絕望的縮影”。
任啟發(fā):男,1967年6月,安徽大學中文系畢業(yè)。2001年魯迅文學院進修。現(xiàn)為中國電視劇制作產(chǎn)業(yè)協(xié)會副秘書長,中國紀實系列叢書外文版主編,中國報告文學會員。《中國作家》雜志社紀實版編輯,中國電視劇制作產(chǎn)業(yè)協(xié)會法務委員會副秘書長。曾在《中國作家》《光明日報》《香港文匯報》《作家報》《綠風》等報刊發(fā)表報告文學、評論、詩歌等約100萬字。其中紀實作品《一生無法逃避的震撼》入選《2006年大系:紀實文學》(春風文藝出版社),《一盞油燈與七個孩子》入選《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年選(2010)》(花城出版社);評論《張競生其人,張培忠其文》入選《2012中國文史年度佳作》(貴州出版社);報告文學《直掛云帆濟滄海》收錄《國企傳奇》(叢書第二輯);長篇紀實《矢志不渝古井心》(2014)(安徽文藝出版社)編輯紀實文學作品1200萬字,其中長篇紀實文學《毛烏素沙漠綠色傳奇》(肖亦農(nóng))獲得全國五個一工程獎與魯迅文學獎;《生命的吶喊》(張雅文)獲得魯迅文學獎;《丹東看守所的故事》(李迪)與《王家?guī)X礦難》(趙瑜等)獲得中國作家出版集團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