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跡》

王峰

1.一架數百噸重的飛機
在跑道上緩慢起飛，
右轉
掠過雄偉的燕山。


向東，橫渡太平洋！


飛往西方的國家。




2.哦，山景，海景，
云景，天景！


身披銀色鎧甲的勇士
端坐在全景房里
眺望。




3.相比偉大的藍色
我們的靈魂又是那么的卑微。


夜里，躲在曠野
點燃自己
抽一袋徹底閑下來的藍色紙煙。




4.一輛公交車
在老街區走走停停。


人們
沒有相互照應，也沒有說再見。




5.白楊樹高舉著空空的鳥巢
像一個乞兒。


等待一場雪的饕餮盛宴。


6.一只山鷹
掃開烏云
從天空斜劈下來。


7.落葉
都落在離落葉
不遠的地方。


8.大霧。


飛機一架接著一架降落
偷襲一般。


9.初冬，海風。


松果
一個個掉落。


10.大海
把石頭放進生活


就激起詩意的浪花。


我
把困苦投進生活


聽到了靈魂的哀號。


11.一棵野棗樹
緊緊抱住山崖斑駁的額頭。


讓棗花香飄大海，
讓棗子守望繁星。


12.這座山
在海的勸慰下


一直沒有出征。


13.我走過楊樹林。


挺拔和悠閑
形成一個穩固的直角。


它們的交談
泥土聽得最真切：


樹葉和樹根的會面日期
要等一場腐敗的雪下過之后。


14.深秋
天空像一株大樹。


沒有風，一動不動。


15.風冷霜重
灰溜溜的喜鵲


不再
歡天喜地。


16.天空
我從一團虛弱的云朵里
看到一雙空洞的眼睛。




17.一朵云
從山前轉悠到山后
猶豫不定。


18.傍晚起飛
我再一次遇到
落日。


19.初冬
一群野鴨，“撲棱棱”飛過湖面。


落入對岸
凍僵的蘆葦叢中。


20.在我前方不遠處
一架
紅尾巴的飛機。


拖著一擔
疲憊的棉花。


21.大片的云畝
只屬于
一個天空。


22.陽光
用金色的犁耙
在云田里


隨意耕耘。


23.云朵
慢慢垂下一個角


天書疲倦了。


24.陽光燦爛


白云
依舊冷若冰霜。


25.下午
四點十八分。


星星躲在藍色大幕后面
補妝。


26.天空雨太大


棉田
籠罩在烏云里。


27.看！這自天邊涌來的烈焰。


引燃了云垛，


燒毀了今天！






28.欲望的城市
烈火熊熊。


天空，幾乎被燒塌一片。


29.月光
在云畝中漫步。


一個孤獨的身影
披著深灰色的外套。


30.官宣：“馬航370調查組解散”。


銀行門口
一個替失聯妻子
一直交手機費的中年男人
眼淚奪眶而出！


31.一架超音速協和客機
從倫敦飛往紐約。
落地在起飛之前！


32我把一塊地瓜
安頓在一個有水的瓶子里
放在窗臺。


日出日落
慢慢講述一段光陰的故事。


孩子們騎在父母寬厚的肩頭
開著幸福的花兒。


祖輩們安眠在父母深刨的大地
捋著白花花的胡子。


而佇立在中間的
是疲憊和蕭索的中年！


——沉默的眼神，棕深的臉。


33很多事物的需求
多么簡單：


過了深秋的柿子
可以被采擷。


漂浮很久的朽木
能夠沉下水。


34.一片落葉
落在岸邊的枯草上
又被吹入水中。


順著長滿皺紋的河
向下游漂去。


——既靠不了岸，也回不了頭！


哦，這些看似自由的事物
其實真的沒有自由。


像葉落，像流淌。（包括生命的曲線）


無時無刻不被第三種力挾裹！


35.時間給予我們：


清脆的呼喊


——


無聲的沉默

王峰，詩人，福建作家協會會員，山東航空北京分公司總經理，波音客機資深機長。出版詩集《三萬英尺》、《睡在溪邊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