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北漂詩篇2018卷》元宵詩歌朗誦會

安琪

    我一直想著那三排皮靠背椅，它們安靜而整齊地擺放在那里，充滿了無限的期待。這個下午，將有一場朗誦會在這里舉辦，朗誦會的主題以紅條幅白字的形式釘在白色的墻壁上，“《北漂詩篇2018卷》元宵詩歌朗誦會”，我和阿蘭走進金寶匯藝術空間的時候，椅子們和條幅上的字正在色調柔和的射燈下發出賞心悅目的光芒。

    牧野，想不到你把場地布置得這么好！我欣喜地對這個下午場地提供者、詩人牧野說道。同時一眼看到左側面容古樸的桌面上，礦泉水、雪碧、可樂、啤酒，姿勢整齊站成一個方陣。

牧野笑而不答。我猛然想起作為京城藝術界著名策展人的牧野迄今已策劃舉辦過的那些規格洪亮的各類藝術展，便醒悟今天下午他一定不會敷衍了事。去年金寶匯店慶，我就曾應牧野之邀到此參加他的策展開幕式，其中的展品今日依舊擺放在金寶匯大廈的柜臺前、電梯門邊、轉角處、商場空間，牧野的創意理念是，讓顧客在走進金寶匯的同時，欣賞到藝術佳作，也就是，藝術品不應只在藝術空間面對小眾。

詩人們陸續到場。2點，朗誦會準時開始。

    我先介紹了《北漂詩篇2018卷》的編選過程，“北漂”是一個老概念，但“北漂詩篇”卻是一個新提法，作為中國第一部北漂詩人選本，《北漂詩篇》2017、2018年卷的編選，既讓外界“窺探到北漂者的生存境況和時代的精神圖景，還展現出新世紀的漂泊詩學以及詩、史與思兼備的多重品格”（陳進武），主編者之一師力斌博士每次都忍不住為選本寫下萬字序言，在師老師看來，百年來，關于詩是什么，詩怎樣寫，我們都已說過太多，“然而，理論上的推演論證分析，一切概念說法主張，最終都抵不過生命書寫”，《北漂詩篇》就是這樣一部跳動著北漂詩人體驗和靈魂的鮮活詩選，是具有詩學和社會學意義的一部詩選。

作為主編之一，我在發言中感謝中國言實出版社為北漂詩人們的集結提供了這一部珍貴的選本，也期待《北漂詩篇》2019卷能繼續順利出版，更期待《北漂詩篇》成為出版社的常規年選，不斷出版下去。據筆者不完全統計，每年各類官辦、私人出資的詩歌年選至少20幾部，但走專題性路子的年選筆者只知兩部，恰好都是2017年開始，一部《中國女詩人詩選》（海男、施施然，主編，長江文藝出版社），另一部就是師力斌和我共同主編的《北漂詩篇》，兩部詩選面對的詩人群體不同，但都有其獨特的意義。

    牧野在發言中也認為，北漂詩人的作品如果只在詩學意義上探討，顯然縮小了它的價值和意義。牧野說，“作為時代催生的一個北漂現象，我更愿意把以《北漂詩篇》為代表的詩人及其作品，放置在社會學、發生學和現象學等更開闊的場域凝視，更愿意從中西比較詩學上和現代性進程中確認這一群體在指向社會轉型期的歷史價值。正是從龐大的北漂詩人群中，我們看到漢語新詩語言詩學的轉向，以及開啟人文激勵機制的集體無意識的獻祭。我相信，新的現代新詩的元語言敘事，其源頭詩人必在這一群體之中，也就是說，之于新詩語言樣式的創生、生發與成長的煩惱，已成過去，以人文詩學的確權正式開啟。北漂詩人的價值意義也正在于此。”最后牧野以“看好吧”三個字結束他簡短有力的致辭！

這一天的朗誦既是舊友的重逢，更是新朋的互識。和眾多選本以編者定向約稿或編者悄悄自選不同，《北漂詩篇》2017卷、2018卷走的是公開征集之路，“北漂詩人”是一個封閉也是一個敞開的概念，封閉在于它有它的特定內涵：外省到京人群、非北京戶口人群；敞開在于它有它的流動性和無限性：來往進出北京的每一個詩人，都是本書的作者。大量陌生的、新鮮的面孔成為《北漂詩篇》的作者，許多作者編者也不認識，他們都隱藏在郵件的另一邊。今天，他們從郵件里走了出來，來到金寶匯藝術空間，來互稱兄弟，來交流生活和詩歌的感悟。每個人朗誦前的自我介紹豐富、幽默、感人，共鳴感強，大家都聽得很專心，沒有其他會議時的嘰嘰喳喳開小會。

    老巢的開場白首先抬出了他的安徽老鄉陳獨秀、胡適，說他們都是偉大的北漂。我想起此前看到老巢轉發的《北漂詩篇2018卷》出版信息時的導語，大意是，入選本書的除了司機、快遞員、打工妹，還有導演、老板、藝術家。言外之意，不要總把北漂這個群體整得那么凄慘。確實如此，這對我也是一種提醒。

    楊罡則現場寫作一詩《讓北京先說》：我在北京/漂了十六年。/在這里戀愛，結婚，/生子，工作，納稅……/你問我愛不愛北京，/這個問題/我不敢輕易回答。/誰知道/北京愛不愛我？/我想讓北京先說。

    楊罡的即興創作和朗誦，引來了歡笑和掌聲。

    黎正光除了寫詩，還寫劇本和小說，新近剛出版了長篇小說、上下兩卷本《牧狼人》，他認為，詩是一切文體的根本，他的很多營養，都來自詩歌寫作。

    中島和張后分別介紹了他們主編的刊物《詩參考》和《訪談家》并發出了約稿。兩位都是有情懷的詩人，他們的編輯本身就是在做詩歌的公益，感謝他們！

    萬華山作為皮村詩歌群體的代表介紹了皮村的創作狀況，皮村和宋莊是《北漂詩篇》的兩大稿件來源。我也是經師力斌老師的介紹才知道皮村這個群體的，范雨素就是從皮村走出的。我的判斷是，宋莊主要是藝術家為主，皮村可能更多打工者居住。萬華山還拿來了一本厚厚的皮村工友之家作品集，白字黑字，自印裝訂，很是樸素。

    張華和馮朝軍兩位如果說在編輯《北漂詩篇2018卷》之前我對他們還是陌生的話，則現在我已經非常熟悉他們，是被他們作品打動后的熟悉，他們并不善于言談，但他們的作品會代替他們說話。

周占林說到了自己的兩次北漂，先北漂一次，回去了，然后再上來，這就不走了。現為中詩網主編的周占林已走遍世界各地，傳播詩歌，也采擷詩歌。因各種原因幾進幾出北京的朋友也不少，也有撤退了，再也不回來。我是無路可退，工作辭了，回去靠父母養嗎？艱難的那幾年，我選擇死守北京，得詩神庇護，也這么挺了過來。我一直記得多年前老巢說過的一句話，北京最不缺的就是才華了，能在北京呆下來的，一定是才華以外的那個東西。至于什么東西，那就因人而異了。

    談雅麗算是新北漂，說北漂也不是很到位，先生工作調動到京，她一起上來。但她也感受到了北漂中人的不易，尤其在公交和地鐵上看到熙攘的外地人滿臉的疲憊。環境的變化對一個作家永遠是好事，雅麗開始創作以北京為主題的詩文了，祝福她！

馬麗是代替她的北漂弟弟馬躍投稿并參加這個朗誦會的。中央財經大學的馬麗教授動情地講到了弟弟因為大專畢業找不到好工作，只好下礦當煤礦工人的經歷，她說，今天我們在這里過元宵節，但我弟弟還在礦底下。馬麗朗誦的馬躍寫煤礦的詩篇讓全場默然。事后許多人跟我說馬麗的發言讓他們都要落淚了。

    蔡誠永遠是那么羞澀，其實他在文字上很活躍的，寫詩、寫散文、寫小說，自己做公號。蔡誠寫了很多北漂的散文，期待有出版社給予出版。我最喜歡蔡誠哀而不傷的筆調。

    紅色藥水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小老板，每次在微信上看到她推介產品我總搞不懂她到底做什么，經她發言才知，是做芳香療法，相當于西方的中藥治療。也就是，各種植物是可以治療人的感冒、咳嗽等。真長見識了。

    我想，北漂詩人相聚，詩是一方面，交流各自的工作，各自的需要，也是必須的另一方面。譬如這個下午，楊罡和紅色藥水都向大家發出了招工邀約，倘能解決一兩個北漂中人的工作，那也是功德。

    新華社兩位小姑娘聞聲而來，一個叫程千千、一個叫張月。后者朗誦了自己的詩作，前者則朗誦了她喜歡的李元勝的《我想和你虛度時光》，看來我們的李二哥確實已經寫出名篇了。

    80后閻松是個帥氣的小伙子，在京從事影視工作，他的詩就像“從夾縫中長出來的”，有著頑強的生命力。

    靳朗和王月代表了北漂詩人群體中的大學生這一塊，一個研究生、一個博士生，期待她們順利取得學位，謀到一份心儀的職業。

    趙瓊詩兄外貌看像個樸實的大伯其實卻是耿直的軍人，他說他也是外地人來京，也想投《北漂詩篇》，我說好啊，歡迎。當他讀完《出征》，三爺的那把戰刀，就留在了大家心中。

    中國詩歌網的美女祝雪俠和帥哥孤城美麗的愛人米戛往臺上一站，人眼睛就亮了，她們太搶眼，祝雪俠同學的朗誦音質、米戛同學的哈尼族歌曲，還有一個亭亭而立、一個溫婉柔媚的氣質，相信都給人留下難忘的印象。

    每見到阿Ｂ我就遺憾她放下自己的繪畫專業跑去做實體，做實體真是非常辛苦，她做的是服裝，“柒布了”旗袍是她的品牌。和我們不同的事，阿Ｂ已有了北京戶口，她說，如果2019卷還編，她要加盟。曾經北漂的人，都有北漂情結。

    年紀比我小漂齡比我長的東北人楊拓現在榮寶齋工作，記得當年我剛到北京時還去過他通州的家，楊拓很早就定居北京了。他和楊勇聯合主編的《東北亞》詩歌民刊曾刊登過我的長詩《事故》，我內心一直記著。

    日語翻譯李荼說她很少參加活動，但安琪姐邀請的她一定會參加。確實如此，我有幾首詩就記錄下了與李荼一起到中山公園、一起到大觀園的事。李荼性格溫和，經常有一些新奇的觀點。

    李愛蓮有一回請我和李荼吃飯時我并不知道她已入選了《北漂詩篇》，可見我們這本書真正是英雄不問出處、也不問跟主編認識與否，全靠作品質量。

    詩人王健和大草都是牧野的朋友，感謝他們的即興發言和朗誦，謝謝他們對北漂詩人群體的關注。

    資深朗誦家金蟬子姐姐展示了朗誦的技巧和情感處理方式，她不拘泥于原作，而是在原作的基礎上為特意強調某個詞時會把這個詞反復兩遍或三遍，語調的高低輕重也都很有講究。鑒于我自己朗誦詩作時總是語調平平沒有感情，我更喜歡自己的詩作被朗誦。

    吳子林被牧野點名上臺發言時朗誦了安琪詩作《父母國》，用“聲情并茂”來形容還是比較客觀的。

    還有陳東林、金紅陽、阿蘭、高敏，還有陪同幾位詩人一起來的我叫不出名字的朋友們，謝謝你們的友情和詩意。

    必須插播一個花語詩社頒獎儀式，花語詩社是花語老家仙桃的一個詩歌團體，發起人花語在我看來精力過人、才氣也過人，幾年間接二連三舉辦活動，還評選年度十佳詩人、年度十佳跨界藝術家，我和牧野都是第一屆年度十佳，證書就在這個下午補發了。這也是這個元宵詩歌朗誦會漂亮的花絮。頒獎儀式結束后她和匆匆上臺朗誦的李川、王長征一起，趕赴國家圖書館參與當晚第四屆華語詩歌春晚的會務工作。

    對了，作為本次朗誦會的福利，我特意向第四屆華語詩歌春晚總發起人譚五昌教授申請到20張票，只能用這個方式招待大家了。

    謝謝牧野！謝謝從祖國的四面八方漂到北京再從北京的四面八方趕到金寶匯參加元宵詩歌朗誦會的詩人朋友們！2019年2月19日，請記住這一天：晨起，天陰沉，雪蓋滿小區綠地、水泥路，臨近中午，陽光刺破云層，晃得萬物發亮，雪化得比秋風掃落葉還快。

    我們的北漂之路，就是這樣！　

2019-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