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清新的風

 ——讀《風過野山坡》

 張永軍

“鳥鳴深邃/鳥鳴蔚藍/鳥鳴是野山坡的/花香和溫暖/陽光清新/白云纏綿/即時落滿了雪/風很冷/卻潔凈而甘甜”鳥鳴、陽光、潔凈而甘甜的風，熟悉的意象；“獨回孤枕的夢邊/童年總在耳畔鳴囀”熟悉的情感，還有熟悉的情感表達方式。那一抹吹過野山坡的微風，是怎樣撥動著作者的心弦，讓他魂縈夢牽。那一抹奇異的風，又是怎樣吹拂著讀者的心，讓我們夢回童年。 清新而富有生活實感的意象，籠罩在憂郁的鄉愁情緒之下，傳達出了作者種種難以言說的情感。鄉愁、傳統與現代在內心的糾纏、人生道路中瞬間的記憶、人生的感悟——

每一個出身鄉村又寄居城市的人，內心總有揮之不去的鄉愁。作者用一系列具有生活實感的意象描摹了童年與夢中的故鄉。四季的風、發出“泠泠話語”的井，“鳥語中走過橋”的曉風和女人、“細細的咀嚼著歲月”的牛、“開啟秋天之門”的白露“開啟希望之門”的清明，“坐在灶旁唱童謠”的老祖母。故鄉的人、事、物都成為抒情的對象。在無可奈何的歲月消逝中閃動著熠熠的光輝。

在牛敏的懷鄉詩中，抒情主人公是一位理性而又充滿詩意的行路人。他回憶著自己多彩的童年“一片葉，一朵花上 / 看到未來，看到韶光  /那是期待已久的地方   /要去的地方很多 / 要走的路很長/都被我悄悄收入 /待發的行囊 / 一切為我所有的 /仿佛彩虹，仿佛陽光 / 微笑一般透亮”；他品味著早年生活的簡單與艱辛“老風箱長一聲短一聲 /吹拂著滾燙的時光/ 縷縷火苗盡情舞蹈 /在灶膛  /黑鐵鍋里翻波涌浪 /封閉的日子在籠屜里 / 被蒸的芳香而悠長”；他作著理性的思考“再次回到久別的故鄉，村莊/ 并不因為我的思念而茁壯/ 故鄉不過是時光中行進的泥墻 /比我走得更加急迫而匆忙 ，許多故事 /相伴雀鳥和馬蜂，丟在風中 / 在遠處走成斷壁殘垣，似曾相識的懷想”。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作者內心的細膩敏感，以及從政多年形成的嚴縝理性。這二者也奠定了他詩歌的基調和風格。

與這種樸實的情感相對應，詩歌的語言平實而傳神。如“夏天小憩在每一片葉子上/麥子列隊走過無盡的山崗”鄉村氣息撲面而來?！坝忠淮螕炱鹱屛覍ひ捯挼墓枢l/離家的一刻/其實我已把它裝進行囊，每次打開都會被童年的星光照亮” 情感真摯、直抵人心。另外多用擬人，故鄉的一切皆幻化為人，成為作者人生路上的伙伴，如發出“泠泠話語”的井，“豐滿而白皙”的冬天，“父親一般”的夏天，“把命運交給了風”的野草，“吹拂著滾燙時光”的老風箱 細膩而逼真的表達了帶給作者無限快樂的故鄉和童年。

     牛敏從政多年，他一面在紛繁喧囂的現實中保持著童心，采擷著生活中的美，一面也對生活保持著一份冷靜的思索。這主要體現在他的哲理詩中。他的哲理詩不是卞之琳式的冷冰冰的禪語。善于用平實的語言直抵事物的本質。《茶道》中對人生起伏的體悟，《遠方》對內心深處絕望、希望的辯證表達，《存在》對挫折對人生經歷的感悟，這些詩總能引起人的共鳴。讀完之后好像對自己的人生也有了許多新的感悟。他的哲理詩中傾注了自己的滿腔情感。因而沒有冷眼旁觀、沒有高高在上。他寫道“因為貧窮，我們欠別人很多。因為富貴，我們欠別人更多。”對貧富的感悟是一種最樸實的農民式的感恩態度。我們仿佛可以讀到他的心。

     在牛敏的愛情詩中，抒情主人公是一個愛情的思索者，而不是愛情甜蜜或痛苦的書寫者。因而這部分詩略顯拘謹。 寫詩要保持對生活的敏感，保持對生活的熱情。牛敏的詩把自己的敏感和熱情都熔鑄在了故鄉的山水和人物之中，化作了淡淡的憂傷氣息，仿佛無處不在。這也影響到了他的愛情詩。我覺得愛情詩是適合年輕人寫的。因為可以少一些顧慮，多一些朝氣。如“湖畔派”那種新鮮自由的文字，就是魯迅、胡適寫不出來的。牛敏筆下的愛情缺少那種情竇初開的激動，也沒有?？菔癄€的山盟海誓。他的詩是一種歷經了滄桑之后的平淡。他寫愛的困惑“活了一輩子，最說不清的是人生。愛了一生啊，不理解的還是感情”；寫初戀的苦澀“縱然/心中涌起一座大海/朝向岸邊/近在咫尺，相擁/卻力不從心 /退回自己/關上門”;寫心中隱藏的情感“二十年前的情景/ 忽遠/忽近/ 月光下鄉村/ 夜鶯的歌聲 /麥田里飄動 /記憶的星辰/垂立/ 依舊 /然而 /你我不再年輕”無不帶上了感傷的氣息。鄉愁是美麗的，愛的憂愁給人的感覺卻復雜得多。

      《野草花》是一組清新的小詩。小詩的傳統歷史悠久，上世紀二十年代冰心、宗白華曾風行一時。牛敏的小詩多是生活中一時的感悟。對社會人生的體悟融合在清新的景物描寫之中，情景交融、情理交融，寫出了作者對生活的獨特感悟。如“野草花踩著泥土和石頭,在風和冷暖間穿行 ，彌漫了童年的記憶與結滿鄉愁的悸動”故鄉帶有泥土氣息的景物與作者的鄉愁融為一體?！拔覀儛勰侥愕募儩?、芳美，為什么偏偏喜歡蜂纏蝶戀呢 ？ 花兒呀 !/你們愛慕我甜蜜下的苦，芳香后的毒嗎 ? 人們呀!”花兒的反問正是作者對生活獨特的觀察吧。我們都習慣了表面的風光卻難以體察背后的辛酸?！百澝滥惴曳嫉亩∠?/也贊美我苦澀的枝條丑陋的根嗎?”生活不僅有芬芳也有丑陋，你能一視同仁嗎？“狂風把小草壓倒在地面，但吹不滅它心中的綠?！蔽覀冇腥绱藞皂g的理想嗎？這組詩充滿了人生的智慧與啟迪。但是由于是“小詩”作者有時寫得過于隨意導致了有些詩詩意的缺乏。如“生命是青青枝，理想是花朵。沒有理想的人生，就不能結果?！本惋@得說教味過濃。

    合上這本詩集，心頭的思緒久久不能平靜。我仿佛看到了一個人的心路歷程，看到了它憂郁而堅定的眼神。詩中彌漫出來的淡淡的憂傷氣息，喚醒了我們內心最深處的記憶。在紛繁、喧囂的人生旅途中我們不妨回望一下自己的人生，在那抹清新的野山坡的微風中作一次短暫的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