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的游記散文不止于對景的再現,他以更深刻的思想、更犀利的目光探尋每一物、每一事的文化價值、歷史意義。在《梅園禮贊》篇中,作者從周恩來總理的銅像寫起,將梅園的結構布置、獨特景色隨著自己的游覽過程細細勾勒出來,又從每一意象中生發對中國革命事業的贊嘆:浮雕上的風云圖案,是偉人曾經的叱咤風姿;繁枝綠葉的交相輝映,顯示了中國革命的生機、活力;展廳天花板上的200盞燈,正如星星之火終于燎原,帶來光明前景;而那桌上的雨花石更讓人難忘先烈那一段浴血奮戰的艱苦歲月……作者實際上為我們提煉出了一種“梅園精神”,從梅園而“梅園精神”,顯示了一清先生深沉的文化思考和歷史責任感。
作者的這種文化思考和歷史責任感貫穿其游記。如《游夫子廟》中,從秦淮河、漢白玉橋、“王謝古居”到聚星亭、大成門、學宮,作者都以其深厚的學養做了文化背景的詳細介紹,又以對地域民俗的深徹關切而展開對南京燈節、四時茶食等習俗、特色的探討。無論飛檐翹角抑或石板一方,無論秦淮秀水抑或古井一注,對于一清,都不僅具有觀賞價值更是一種符號,他愿意停下來去追索背后浩瀚的文化,因而,才能由夫子廟而儒家文化,由秦淮河而南京文明。而在《游覽雨花臺》中,作者不僅僅介紹雨花臺,更有對革命先烈的緬懷,在《集美景區見聞》中由秀麗景色、美好河山而感慨當下務必珍惜和平、反對戰爭,在《游長江三峽》中,由三峽之壯美景色和大壩的巨大作用,而生發對人類偉力的感嘆,對黨的偉業的贊賞…… 發乎“游”,而載其歷史、揭其內蘊、展其未來,文章因此與一般的游記區別開來而更有價值、更有分量。
從藝術技巧上來講,一清的游記散文全面性、趣味性十足。其《覽貴陽風光》,將所到貴州23大風景區都做了精彩的描繪,頗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導游”, 面對游客渴望的目光不忍心遺漏每一處精彩,同時妙趣橫生而不流于平淡。比如在介紹花溪河時,他說“溪水被河中的礁石牽引,時而引入地下,時而回旋跳躍”,擬人手法的運用將溪水書寫的可愛、動人,使人頓生好感,花溪河仿佛就在跟前流淌,明澈清亮。同時,作者的語言也優美、簡潔。《游青天河》中,他描繪西峽“處處山水處處情,一年四季皆勝境。春日百草萌發,萬木蔥茂,流水輕輕,二月蘭花別樣紅;夏季綠肥紅瘦,灌木叢生……冬時銀裝素裹,冰掛雪樹,瓊宇瑤池,一片神話世界,伴之那美麗般的神話傳說,不是仙境,勝似仙境。”沒有華麗的語言、復雜的修飾,用“天然”的語言幾筆就將西峽四時美景都收在筆下,不是“雕飾”,勝過“雕飾”!
在《家鄉神韻》一輯中,作者著力書寫了自己的童年趣事、家鄉美景和家鄉人,讀來可謂情深而意濃。所謂情深,是因為作者將他對家鄉最深厚的感情,對家鄉人最深切的依戀一一流于筆端,那份濃濃的家鄉味道、家鄉情感在字里行間彌漫開來,這種味道、情感,于我們讀者往往又是最為熟悉、最容易引起共振的,加之作者往往故意似的在文中留白給我們以回味的空間,因而意味也濃厚、深長,韻味十足。
一個人對家鄉的感情,最初即是源于自己童年時對家鄉一草一木的體認,以及在時光流年中對發生在那片土地上的一切的參與或見證。一清先生對家鄉最初的印象是“山高林深路遠、鳥語花香、人煙稀少”,也正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他撿過竹尾、套過飛鳥、聽過“老虎傳說”,在天堂一樣的地方,他經歷著自己的趣味童年。然而在七十年代,他也看到了在毀林開荒狂潮中,家鄉所遭受的一切:參天古樹蕩然無存,飛鳥盡,野獸亡。在《返野》篇中,作者寫出了自己對發生在家鄉的破壞行為的不滿,寫出了自己的祈愿,也寫出了自己對“返野”的認可,對家鄉的深情,他寫道:“就任由野獸成群結對地倘佯在茂密的深山,讓飛鳥翱翔在蔚藍的天空,讓畫眉樹林里歌唱,讓麻雀屋檐上喳喳,讓斑鳩林梢間嬉戲,讓所有的一切自由自在地繁衍……”文章結尾“誰不迷戀家鄉?這樣的返野不是大自然給予人的恩賜嗎?不也是人類自己智慧的結晶嗎?”的反問,給當下正在失去《鄉村晨曲》中的那種美好的我們的鄉村、我們的家鄉該如何尋找出路的問題留下深刻的思考空間。
寫家鄉,必得寫家鄉人。劉一清寫家鄉人,堅持用樸素的語言寫他們的樸素、用平實的敘述敘寫他們的勤勞。在《根植人們之中》,作者寫自己在公共汽車上與家鄉普通老百姓的溝通、交流,運用大篇幅對話形式,引用家鄉人的家鄉語言,將家鄉人的樸實無華表現的惟妙惟肖。可謂鄉音常繞耳畔,人生樂事!
他的悼文主要是寫給母親的,十分感人。其實將此收入散文集,沒覺得有什么不妥,而且認為是給散文集增添亮色的。
他的通訊和雜談,體現了他較強的公共責任感與社會良知,十分值得欽敬,于此不再細敘了。只是感覺,這些文字倒可單輯一冊,更為適宜,算是建議吧!
綜觀其文思其經歷,文品人品一清二楚,雙品高潔實屬難得。一清奉獻給了讀者許多有益話題,有機會再與他暢談。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