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詩歌猶如疾風勁草——在河北女性詩歌研討會上的發言
女性詩歌猶如疾風勁草
——在河北女性詩歌研討會上的發言
施施然
非常感謝苗雨時老師邀請參加“河北女性詩歌研討會”,使我得以借此機會梳理一下自己的詩歌寫作。我是2009年11月開始詩歌創作的。聽上去似乎有些晚,但其實,散文、隨筆的寫作一直都是我喜歡的。但大學學了美術設計專業,畢業后又在醫學系統單位做行政和人事管理工作,天天都要坐班,周圍都是醫學和藥學專業的同事和師長,沒有人和我談論文學和藝術,所以畢業后的最初十年,我似乎是行走在人生的另一條路上,幾乎中斷了寫作和畫畫兒。當然我這樣說,也并不是在吐槽我的工作單位。事實上,單位領導曾給予過我很多栽培和提攜,我記得我名下的第一套房產就是單位給的。1999年,國家已經開始取消福利分房政策,我們單位是趕在最后一批在商業樓盤買了三個單元,獎勵性的分給科級以上員工每人一套兩室兩廳。現在我每看到房價不斷攀升,許多年輕人為買房而發愁,就感覺自己還是幸運的,是單位讓我在二十多歲就擁有了自己的房產。后來搬新家,那套房子隨手賣了近百萬。引為遺憾的是,窗外,有母親親手為我種下的一棵柿子樹,如今只能在心中懷念了。
世界上很多事情,看似巧合,其實有著它內在的必然性。一個人骨子里的東西,最終會將她引上真正想走的道路。2011年,我在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了第一本詩集:《杮子樹》。這本詩集于2013年獲得了河北省政府“文藝振興獎”,同年我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2015年成為河北省文學院簽約作家。后來又陸續在臺灣遠景出版社出版了詩畫集《走在民國的街道上》,以及由河北省委宣傳部和河北省作協聯合推出的青年作家叢書系列之《青衣記》,長江文藝出版的《唯有黑暗使靈魂溢出》等,到今天,我的詩歌創作剛好十年整。
在這十年中,我得到過許多詩人前輩無私的幫助和鼓勵。至今難忘2010年我寫詩之初,郁蔥老師時任主編的《詩選刊》,曾在一年中發表、轉載了四次我的作品,有一次發在頭條的位置上,向全國詩歌同仁重點推出。所以我一直說,我是從《詩選刊》走出來的詩人。已逝的簡明老師是第一個為我寫評論的,他在世的最后半年中,還曾兩次在微信中分別向我約了《詩選刊》2019年第4期和第8期的詩稿。陳超老師生前也曾多次給予我鼓勵,有一次,河北師范大學的郭寶亮教授對我講,他之所以知道我,是因為陳超向他高度評價過我的詩歌。苗雨時老師從我的第一本詩集《杮子樹》開始,每一本詩集都為我寫了評論,而我在這次會議上才第一次見到尊敬的苗教授。此外,劉向東、大解、李浩、李建周等師友都曾給予過我無私的幫助,我也始終記得霍俊明主編的幾本刊物都曾收錄過我的作品。我能一路走過來,更離不開河北省作協和河北文學院的老師們給予過我的扶持,以及身邊一起寫詩的兄弟姐妹們,所有這一切,都給予了我溫暖和動力,使我有勇氣發現并完善自身的不足,我深深地感恩。
于我而言,寫詩的過程是一個不斷否定自己,又不斷出發的過程。從第一本詩集《杮子樹》里最初的對于情懷的抒發——或者說是“抒情”,比如我的組詩《走在民國的街道上》,到把關注的目光投向廣闊復雜的外部世界,具體到寫作,就是把重心放在了“敘事”上,并從中提煉出所思所悟,比如《飲茶記》、《秋天記》、《針灸記》、《楊保羅的講述》、《唯有黑暗使靈魂溢出》等一系列作品,再到現在的重新回歸對內心真實的挖掘——這種“內心的真實”不一定非得指當下,也可以是歷史性的存在于內心當中的,比如《印度洋》、《想和你在愛琴海看落日》等近作。寫作就是不斷向自己的歷史經驗挖掘的過程。無疑,這個過程不是一條清晰的直線,而是一種漸進疊加的進程。是一種心靈的成長。尤其近期的寫作,更像多棱鏡,光學玻璃冷加工,在客觀的外部世界與內心之間找到一個相交點,通過“思”與“語言”相互折射。有時候,我也喜歡運用想象力和虛構,比如我寫日本組詩中的其中一首《奈良》,我嘗試將我對這個古典城市的綜合印象與環境結合起來,詩中的“和尚”特指一種禁忌感,是一種隱喻,而非真的指一個和尚。去過那座美麗古都同時又兼具“詩商”的人應該可以感受到,“以禁忌感來描寫愛情”,對于奈良的美是多么的恰切。
以上是對我自己寫作的解剖。在寫作的外部環境上,雖說當代文明水平大有提高,但改善女性境遇仍任重道遠。我們現在所處的詩歌生態和網絡環境是非常惡劣的,一方面,女詩人大多處在被男性詩人分割之后的狹窄空間里尋求發展;另一方面,稀少的機會資源又使她們形成同性之間的擠壓,個別女詩人習慣性地將攻擊誹謗的矛頭轉向同性,甚至利用網絡造謠中傷,混淆視聽,以達到打壓別人的目的。冷靜看待和分析這一切,還是因為女性詩人整體所處于的弱勢態勢,究其根底,是因為歷史原因中男女性別身份后面所隱含的不平等的權力關系。在此狀況下,我和詩人海男、瀟瀟、安琪、戴濰娜等女詩人一起編選了一本《中國女詩人詩選》,盡最大可能的囊括了當代最前沿的實力女詩人。河北女詩人中,李南、胡茗茗、白蘭、青小衣、唐小米、艾蔻、梁文昆、馬蘭、劉廈、蘇小青、立杰等都選入過。今后還會將關注的目光繼續投向其他涌現出來的有潛力的女詩人。《中國女詩人詩選》出版以來反響很好,目前已由長江文藝出版社發行了2017、2018年兩卷,2019年卷也將于明年初出版出行。
此外,關于“女性詩歌”這一概念需要進一步厘清。我認為此次“河北女性詩歌研討會”,和《中國女詩人詩選》一樣,只是一次女性詩人的集結,而非有人在發言中講的“女性詩歌”。如果有人覺得女性詩人、或她們的詩歌文本集結在一起,就是“女性詩歌”,那實在是見解上的錯謬和分歧,我是堅決反對的。在寫作題材的選擇上,宏大還是細微,大抵是因作者個人修為或興趣差異,甚至有時只是時序不同而已。況且,評價一個詩人,需要系統地閱讀過她全部的詩歌作品和文論,才能得出一個立體而客觀的整體印象。比如李清照,她寫過“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可她也寫過“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如此雄渾的詩句,恐怕連男詩人都未必寫得出,你能說李清照寫的就是所謂的“女性詩歌”嗎?詩人存在性別,詩歌沒有性別。
2019年11月
施施然,本名袁詩萍,詩人,畫家,主編《中國女詩人詩選》,出版有詩集《走在民國的街道上》、《青衣記》、《唯有黑暗使靈魂溢出》、《杮子樹》等4部,詩歌、小說、散文作品發表于《中國作家》、《詩刊》、《人民文學》、《鐘山》、《山花》、《文藝報》、《十月》、《解放軍文藝》等報刊選本,曾榮獲河北省政府文藝振興獎、《現代青年》最受歡迎青年詩人獎、三月三詩歌獎等,美術專業畢業,2012年進修于廣州美術學院國畫系高研班,國畫作品多次入選畫展并被收藏。
施施然畫作:《手捧百合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