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艱難
——送給疼痛中的日本和爸爸媽媽的歌謠
北京的雪已經下完,天氣漸漸暖和。我的棉襖太久沒洗了,擠地鐵時我聞到了自己疲憊的汗味,還有夾雜在線縫里的,發霉的重慶的雨……漫漫在我皮膚上發酵,在我心里發酵。
到站了,我青春的王冠跌落。我的骨頭酥松,腳迷失了方向……
爸爸,今夜的晚風送給你,悲傷我留下。
媽媽,今夜的星星送給你,淚水我留下。
今天我遇見一位大姐,她長著一張沮喪的臉。她對我說:小伙子,世事艱難!
世事艱難,心聲奏響的和弦。
世事艱難,潮濕的延音踏板。受災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經蹉跎。
世事艱難,神啊!請把最后的琴鍵按下……勃拉姆斯未完成的《安魂曲》。風暴是否將卷著我們的行李,帶我們上路。
媽媽,我昨晚夢見世界末日。崩塌的天地間,我躺在陰冷的床上,等待一切化為烏有。我覺得那一刻很幸福……媽媽,這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表弟的禪院
表弟一直在湖上行走。兩只腳長滿青苔,河童們打起燈籠,荷葉擺開翅膀,把蓮花都升起然后合唱
如果腦子里只有詩,我們就能一直在湖上行走。于是,表弟說:從今天起,做個勇敢的男人。只在旅途中與圖書館里生活,把皮膚曬得黝黑。永不停留,永不留戀,永遠取悅他人。
表弟去了利比亞,他想在戰爭結束后的北撒哈拉建一塊枯山水,然后把槍永遠埋起來,和自由的人們一起打坐。
表弟一直在沙里行走。兩只眼中星辰密布,阿拉丁燃起油燈,烈日和暴風包裹起遠方,把綠洲降下然后建起海市蜃樓。
紅色的網線插入表弟的脊椎,進入以賽亞的夢境。他和先賢們談論教育,健忘癥,失眠,以及超越善惡……通過軸心時代的中樞神經,區分真偽。
表弟一直在云里走。他只吃水果和蔬菜,除了自己的蒼白,他從不閱讀也不交談。他造了一個圓形的門,讓蚊子們穿躍,演繹出,人與人之間,那些無關乎邏輯的通道。恨或愛,被出賣和受欺騙的青春,愚蠢的飛行夢中,不能勃起的夢遺。
表弟一直不知道他自己的名字。他翻遍族譜和家里所有的記事本,只發現母親留下的流水賬,細碎精確繁瑣,逼真到讓他恐懼地看見了童年。
從那時起,像父親這樣的窮人們,就一直沉默懦弱地為富人們建造世界。富人們有八百萬種死法,窮人們只有一種:宿命。
含蓄的父親,在宿命的迷宮里,注定永遠孤獨。最后,把遺言留在了冰箱里……
廣州的紅燈區
——致gugu
北京的我,廣州的你。繁華的城市,新鮮的人群。路途勞頓,都留在夢里。夢里的愛情,還在心中。經歷路途中的沉睡,等待在下一個城市蘇醒。
電線,路標,星星的軌道,能夠改變的全都面向未來,剩下的一切只有現在。
只有現在。北京的五月下起了雷陣雨,悶熱潮濕的天氣,像是你在夜里朝我打了一個噴嚏。這時身處廣州的你是否已經睡上了天河北路的街道旁一間小旅館的舊草席,因為聽不懂霓虹燈下南方姑娘的粵語,所以默默地一個人守候著羊城的黎明。
當MSN里的朋友一一下線離去,你現在是否也會百無聊賴站起身來,走向旅店的水房,準備洗洗襪子,晾干心情。可一出房門,一個大方又健康的旅館服務員撞上了你。
她一邊熱情地給你抓上一把花生和瓜子,一邊操著夾生的普通話溫柔地告訴你:出門小心碰上廣州底紅燈區耶!
于是你是否又掃興地走進屋里,翻出壓在背包底處的圣經,默默地,和同樣身處異鄉形單影只的我一起,等待空洞的好運。
在長沙
革命歲月里的先驗論者們,在一場雨中決定了我們今天生活的軌跡。國家的命運孕育在鮮紅的辣椒里。
北去的湘江,彌漫著檳榔味。潮濕的季節,橘子洲頭扛著一顆碩大的頭顱,沉浮于蒼茫煙波中。
城市間的距離應對出歷史的溝壑。百年孤獨,那些躺在岳麓山下曾經指點江山的蠻哥們,誰還同學年少,誰又風華正茂。誰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揮斥方遒,糞土當今萬戶侯。書生意氣,電視機里娛樂至死。歌舞激揚,攜來超女快男問屈子。
混亂的六月,嚼碎在嘴里,潰瘍的夢。先行者只是為了不悲傷!
張小迪 1983年生,祖籍湖北荊州,先后就讀于北京電影學院美術系,中央美術學院攝影系。作品《死亡賦格》獲第12屆大學生電影節專業組優秀實驗片獎。曾參與多部電影、電視劇和廣告的制作拍攝。作品曾參加“糾結”中荷攝影交流展、第五屆北京國際雙年展、中央美院“對位”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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