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北京大學發布了全國第一份《屌絲生存狀況報告》,這是一份嚴肅的學術報告?!秾沤z男士》更是火了良久,在電視、報紙上被熱烈討論??雌饋韺沤z這個詞算是能在書面語里活下來了。與此同時,跟“屌絲”出身差不多的一干粗口也紛紛精神抖擻地出席于大庭廣眾,和正式的出版物中。現今無論高低貴賤、型男靚女,對于爆粗都表示適應良好。
記得4年前聽到最溫柔最善良的研究生小師妹大喊實驗做得好苦逼的時候,還覺得蠻震撼的。這種感覺最近去一個大學做理療時又徹底被刷新了:聽值班的一群男女學霸們在隔壁聊天打趣,發現大家臟話運用之嫻熟已經直接穿越到了青年流氓團伙的地步。
近幾年很多為大家喜聞樂見的網絡粗口不僅富創意性且不失綿長的歷史底蘊。強大的拼音輸入法通過同音異字、敲鍵指誤、首字母縮寫等形式為粗口上臺面提供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五維隧道。一時間,大有不說粗口就說不成話,不說粗口就無法顯示自己是人民群眾一分子的感覺。
實證派的心理學家對粗口的功能進行過研究。他們通過實驗發現說粗口可以止痛。讓被試者把手放在刺骨的冰水里,一組可以大聲罵娘,一組得閉嘴,罵娘組忍受的時間更長。
人格與社會的心理視角中,粗口跟尊嚴水平的操控有很大的關系。粗口的詞根多涉及隱秘的人體部位,或者動物本能、殘疾、缺陷等世界上丑陋的存在,是人們傾向于回避的東西,因此,粗口的使用在關系親近的人面前具有聯結性,使人們卸掉面具不用裝,彼此之間親上加親。而對于一般的受話者粗口則具有侵入性,好像是進犯到別人的國界,把他的尊嚴給踐踏了。曾經有個顧客對出言不遜的服務員提起過訴狀,控告服務員損害了他的尊嚴,要求賠償,后來還真判賠了30塊錢。
說粗口可以對著別人說,也可以對著自己說。用粗口自瀆的時候,尊嚴的情況卻有個反轉的過程,類似于欲揚先抑。可以這么理解:當我強調我好賤好賤啊,任何人都比我強,我其實都算不上個人的時候,自己的獨特性嘩啦一下就從人群中凸顯出來了。還記得90年代初王朔的痞子小說,那里面人物的語言風格,就類似于現在這種情況,只不過王朔那時是京罵,現在是國罵。
粗口有什么用,精神分析看就更加直接了。用嘴巴獲得快感,明顯屬于口欲期滿足的方式。前一陣據說公安機關查封了個高大上的成人哺乳俱樂部,成員都是成功男士。嬰兒依賴母親的乳房獲得愛與安全,如果小時候滿足不好,長大以后就通過變異的方法來繼續滿足口欲期的缺憾。好像罵人、辯論或嘮叨個沒完,都是類似的替代。成人做這些嘴巴活動都比直接回去找乳房要正常多了。吸煙也可能是。如果攝錄我們這個時代的集體人格的樣子,他有可能正夾著香煙,吊兒郎當,并且經常會用手指觸碰自己的嘴唇。
作為人類個體來說,多大年紀的人最愛說粗口呢?青春期。粗口上臺面,意味著我們的集體人格大概是個青春期的少年。發展心理學提供的這個人生發展階段的視角對于集體粗口現象看起來具有最深的解釋力。青春期的人,不是兒童,但也不是成人。
青春期心理發展的特點是三對主要矛盾:獨立與依賴的矛盾,開放與閉鎖的矛盾,成功與挫折的矛盾。表面波瀾不驚,內在危機四伏。青春殘酷,就在于那時我們不知道我們是誰,宛如置身荒野。我們可能是任何人,沒有答案。我們覺得父母是控制狂人,討厭他們擅入我們的房間,隨意翻動我們的東西。我們的身體已經長大,有知識有力量,覺得被侮辱的時候隨時可以離家出走,但是我們經濟不獨立,逃離父母庇護的我們還是要去尋找別的庇護,想到這兒就頹了,不敢出走。
我們經常覺得自己很重要,可是又老是發現事實上沒人把我們當回事,我們就只好拼命的自己把自己當回事。在一些瞬間我們覺得自己能夠體驗光榮與成功,但是無所不在的挫折感又使我們很想去揮拳攻擊。無法表達的攻擊性只好通過說臟話來宣泄,進而防止攻擊性的不可遏制的爆發。
從生理上來說,對于青春期的少年,大部分的認知能力已經達到生命中的頂峰,但是仍然留下了前額葉這個大腦發育最后的蠻荒之地,在那里期待成熟的,是理性和對未來的預期。粗口能走上臺面,是否暗示出我們這個社會缺的就是理性和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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