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重生
從19歲寫出第一本詩集的浦江少年,到現在的詩人和總編輯,談起詩歌和文學,吳重生最大的體會是:文學是有用的,更是有趣的,要做一個靈魂有趣、心靈自由的人。
這些詩行會有可能成為回應的箭枝
“我總是把太倉讀成滄海,把整個東海讀作人類的行囊,把長江口南岸讀成富足、美好、和平……”這是吳重生最新的一本詩集《太陽被人圍觀》第一組詩的開篇。在行走中指山為證,與一條條河流不期而遇,吳重生希望用詩來傳遞光明和溫暖,講述生命的溫度與質感。
“我的第一本詩集叫《擷浪集》,第二本詩集叫《二十歲的紀念》,都是我自己用蠟紙油印的,那時我在鄉政府當團委副書記、文化員,還辦了一份用油印小報《大溪青年》,我的文學夢就是從那時開始萌芽,一直堅持到現在。”吳重生說。
油印版《大溪青年》和《二十歲的紀念》
正是從19歲的那本詩集開始,吳重生與文字打了30多年的交道,先后出任金華晚報文化專刊部副主任、浙江工人日報社新聞中心副主任、中國新聞出版報浙江記者站站長、中國新聞出版報長三角地區采編中心主任、中國新聞出版傳媒集團市場總監等職;2016年3月起,任浙江日報報業集團北京分社社長、浙江日報北京記者站站長;2020年底,調任中國攝影出版社總編輯。
從事新聞工作30多年,吳重生一直都在探尋真相與追求詩意的路上。
記者出身的作家并不少見,像海明威、奧威爾、莫言、金庸……記者生涯成為他們進入文學殿堂的基石。在中國新聞史上,有很多名記者本身也是知名作家,比如鄧拓、范長江、穆青等前輩。吳重生認為,新聞作品強調事件真實,文學作品強調情感真實,虛假和空洞打動不了讀者。“真實才能打動人。我的詩歌作品和散文作品沒有晦澀的情節、故弄玄虛的文字,我崇尚用平實的語言,表達對真善美的追求。”
2015年4月,吳重生詩集《你是一束年輕的光》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發行,那是他2014年踐行“一日一詩”的成果。
吳重生這樣解讀這本詩集的名字:“光是有年齡的,年輕的光,代表著青春向上的能量。這跟我的文學創作理念是相通的。詩歌是一種力量,我希望自己能保持年輕的創作心態,永遠成為一束年輕的光。”2021年6月,吳重生憑借組詩《信使》摘取第十二屆上海文學獎,本屆獲獎作家共計27人,莫言《一斗閣筆記》獲特別獎。
有一次,吳重生碰到了一位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這位老朋友當面就背出了吳重生二十年前寫的一首詩。這讓吳重生大感意外并深受感動。這位朋友告訴吳重生,當年,在他遭遇困難意志消沉的時候,正是吳重生的這首詩給了他力量,使他得以走出陰霾。難怪“我們讀詩”發起人、詩評家張海龍這樣評價吳重生的詩:“看起來,那不過是些纖弱單薄的詩行,當不得什么大用。而你在遭逢現實世界的迎著痛擊之時,這些詩行會有可能成為回應的箭枝,以及支撐的骨骼。”
在他的身后,是故鄉浦江無盡的山巒
吳重生是浙江浦江人,浦江人杰地靈,文風鼎盛。我國現存最早的詩社總集《月泉吟社詩》的編撰者吳渭、“明初詩文三大家”之一的宋濂便是浦江人。
拜訪《浦江縣志》主編何保華先生
“我在金華工作了10年,在杭州工作了10年,我的創作積累階段就是在浙江。浦江是我的家鄉,我熱愛我的家鄉,家鄉給了我無可替代的文學滋養。”2020年,中央財經大學藝術系主任劉樹勇教授給吳重生的詩精心創作了十多幅插圖。這個筆名叫“老樹畫畫”的網紅畫家在認真讀完吳重生的詩集《捕星錄》后感慨地對吳重生說:“吳老師,您是一個有故鄉的人,在您的身后,是您故鄉浦江連綿無盡的山巒。”
在吳重生看來,故鄉是一個人的心靈棲息地,是給你精神滋養的地方。對于一位作家和詩人來說,故鄉的山山水水都是他的后盾,會給他強大的精神支撐和創作靈感。
“我的老家在浙江農村,上小學之前,到池塘和小河邊去放鴨子,割稻、插秧、砍柴這些農活都干過,這段農村生活的經歷,在我幼小的心里播下了熱愛生活的種子。”吳重生表示。
2020年3月,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了吳重生詩集《捕星錄》、散文集《捕云錄》。“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在吳重生看來,生活本身就是一首詩,平凡生活中不乏深長的滋味和蘊含。
“什么叫詩?詩是詩人說的真話。”吳重生認為,生活并不缺乏美,缺乏的是發現美的眼睛。“不知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詩人要時刻保持對生活的新鮮感和創作激情,詩歌創作就是要每天帶著陌生的眼光去看待你所遇到的人和事,去欣賞你所遇到的風景,把生活中的美挖掘出來,錘煉成詩意之美,讓它成為你的人生經驗的一部分、精神財富的一部分。
“寫詩是一種美德,真正的詩人是有情懷、有擔當、有情趣的人。”吳重生如是說。
他總是豎起耳朵傾聽時代的號角
吳重生堅持用業余時間從事文學創作,從“一日一詩”的倡導到先后在《錢江晚報》《江南游報》《檢察日報》《經濟觀察報》等多家紙媒開設散文和詩歌寫作專欄。“張開眼睛,我就開始燃燒”,為什么要選擇這種“倒逼”式的創作方式?
“人都是有惰性的,我計劃在七十歲時出版一套1000萬字的《吳重生文集》,只能每天都堅持創作,采用這種‘倒逼式’的寫作方法,以防自己因偷懶而擱筆。”早在二十年前,上海市美術家協會主席方增先先生就為吳重生題寫了“吳重生文集”五個字,并以“浦陽多才俊,吳溪有新人”十個字相贈。吳重生所說的“倒閉式”寫作,就是開設日更的專欄。這種方式被他稱為“自己和文學之間的一種相互成全”。
“很多年輕人向我請教,怎么寫好詩,我是有一個非常傻的辦法,就是建議年輕人把寫好的詩全部推倒重來,一句不留,重寫一首。”吳重生認為,詩歌就是要求用陌生化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思想,在語言上不但要原創,而且要富有詩意的獨創。”吳重生表示,詩歌創作一定要少用“公共語言”,就是要少用成語,不但要進行語言創造,還要在構思上別出心裁。
吳重生認為,信息越碎片化,紙質閱讀就顯得越珍貴。社會越浮躁,人們就越需要詩歌,需要用有底蘊和內涵的文字來豐盈自己的心靈。相比網絡閱讀,紙質閱讀傳遞的信息更加豐富,翻書時會有聲音,紙張會有油墨的清香味道,書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書不但可以放在書桌上,還可以放在枕邊,放在餐桌邊上。閱讀是生活儀式感的組成部分。“我會在自己的包里放一本書,坐地鐵時可以拿出來看,走路回家時可坐在小區的樹下,面對湖水和花樹看上半個小時。”吳重生說。
吳重生的詩里有日與月、塵與雪,有“星漢燦爛,若出其里”的大境界,也有“更吹落,星如雨”的人生況味;有“天空專為我一人而張燈結彩”的樂觀豁達,也有“日月安屬?列星安陳?”的終極提問。
新疆采風途中
吳重生總是豎起耳朵傾聽時代的號角。光明是吳重生的詩歌底色,他的詩歌整體格調是激越溫暖、昂揚向上的。在他的詩中,難覓低迷虛幻之音,哀婉頹唐之嘆;有的則是攜光明以遨游,醒“大我”以勇往。他的詩歌作品中具有一種強烈的“故園意識”。詩人將這種故園意識升華為對祖國的愛、對家鄉的愛、對中華文化的愛,體現了中華兒女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
值得一提的是,吳重生的大多數詩歌作品是在地鐵上完成的。作者每天坐地鐵上班要轉乘一次,總共十站路。他一般從北工大西門進地鐵站時想好題目,到張自忠路站出來時一首詩就構思完成了。每天一到單位就開始忙當天的工作,仿佛這一段寫作的旅程并不存在。一年下來,工作之余的“副產品”積少成多,光詩歌就有100 多首。
在詩歌文體方面,吳重生進行了深入的探索。讀他的詩作,既可以讀到氣勢的恢弘,又可以讀到意境的深邃,還可以讀到旁征博引的樂趣和善于發現的哲思。擔任中國攝影出版社總編輯后,吳重生發現,詩歌可以跟影像作品“有機融合”,用“詩配圖”或“圖配詩”的形式,益彰詩情畫意,詮釋攝影家和詩人的“未盡之言”。他在不同場合呼吁,希望攝影家尤其是廣大基層攝影工作者能重視“圖片說明”的文本寫作,重視提升自己攝影之外的素養,尤其是文學素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