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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美 張尚蘭

核心提示:2018年的春天,安陽日報社副刊部主任王若虹先生向我約稿,說三.八婦女節之際副刊部要登一個女作家專版,于是我發給他一篇散文《委屈的仙人棍兒》。說的是我家的陽臺上一個花盆兒里栽著兩株仙人棍兒

    文/張尚蘭

      2018年的春天,安陽日報社副刊部主任王若虹先生向我約稿,說三.八婦女節之際副刊部要登一個女作家專版,于是我發給他一篇散文《委屈的仙人棍兒》。說的是我家的陽臺上一個花盆兒里栽著兩株仙人棍兒,本是同根同株切成的兩節,栽時為讓它們有錯落感,不至于擠擠扛扛的相互排斥,所以一高一矮。誰知長著長著它們便似成一男一女,高的陽剛粗壯直直的向上奔,矮的卻越來越矮而且誕生出一大群幼枝壓得它枝歪,根斜,而且滿身傷疤。讓人看著就累。累就累吧,還趁我外出四個月之際,有幾枝竟然橫著向左長,不僅破壞了整個盆景的雅致,還有可能把整個矮家族帶向滅頂之災。于是我狠狠心把邪長最遠的一枝給剪掉了,之后并不在意任它們去了。
      直到春節前我到涼臺打掃衛生時才發現了驚人的一幕:剪了那枝斜長的枝條竟然起到了殺一儆百的作用,所有向左斜長的枝條有的竟然能拐個90度的彎兒,通過層層阻礙乖乖的向上長,有的像藤一樣附在母體身上向上爬,有的干脆自我封閉打個結就不長了。于是我發了一頓感慨,在《安陽日報》上發表了。
      更沒有想到的是一篇小小文章的見報不僅我高興,連滿陽臺的花呀草的也欣喜若狂。那一年它們真的是枝繁葉茂長瘋了,花兒也開傻了。它們用盡所有的精力和智慧來展示自己,意思是說你別光表揚仙人棍兒讓它登報出名兒,我們和它之間誰更出眾更值得你關注還不一定呢。
      先說說那棵四季牡丹吧,那是我花20塊錢從人民公園門口買來的。來時枝繁葉茂,上面還長著大大小小十幾個花骨朵兒,有兩個甚至已含苞待放了。可到我家以后,只勉勉強強的開了一朵,其他的葉子和花骨朵兒都漸漸發黃又紛紛落地。別說四季牡丹,連一季也不季。再后來留下的葉子上又長滿了蚜蟲,我不得不跑到花卉市場買來治蚜蟲的藥和小噴壺給它治。好不容易蚜蟲沒了,沒過幾天見一片片的葉子都卷了起來。我小心翼翼的扒開一看,天吶,每個卷葉里面都藏著一條長長的大蟲子,惡心的我身上立即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來治蚜蟲的藥是不行了,一是蟲子太大藥不死它,二是它們都藏在卷葉筒中,藥根本就夠不著它。
      唉,這蟲子咋跟新冠病毒似的也變來變去的,我只得把它搬到樓道里,用木棍兒把蟲子一條一條地扒拉出來,再用衛生紙墊著扔了出去。說實話,不是覺得它是一株生命,我真想連盆兒帶花兒一起扔到樓下的垃圾桶里。

      就是這樣一株四季牡丹,在七災八難的熬過了一個寒冷的冬季之后,經過春天的催生,在陽春三月的一天早上它竟然開出了一朵鮮艷無比的花兒。那顏色深紅到幾乎發紫,長長的花莖似乎馱不住它那碩大的花朵微微有些低垂,比去年那朵半開不開蔫兒不拉幾的花兒好看多了。說是牡丹又不像牡丹,它比牡丹的花朵兒小點兒,說月季又不像月季,比月季的花朵大點兒,說扶桑又不像扶桑,我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花卉,一句話美得無以倫比。可惜花期太短了,早開晚謝而且每天只開一朵。這就足夠了,古人云:室雅何需大,花香不在多。美的東西太多了擠到一塊兒壯觀是壯觀,但也少了一支獨秀的風雅和情趣,于是我拿起手機拍下了這張艷照,發到朋友圈兒與朋友共享,并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和激動,隨手寫道:“你的嬌娜雖然只有一天,但在我的心里卻無比燦爛"。
      打開第一朵花兒以后,每天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陽臺上去看花兒。隔了幾天它竟然開了兩朵,我也拍照也發朋友圈兒,寫上:“絕代美雙嬌,相擁并蒂開”。又過了幾天它又開了三朵,我還拍照還發朋友圈兒,寫上“花壇三姐妹,競相比芬芳”。就這樣這棵四季牡丹給我帶來了許許多多的驚喜和靈感。

      雖然我那些詩不像詩文不成文的留言有些鱉足,但也算是給花兒的獎勵,也賺了朋友不少的贊。
      賣花人果然沒有騙我,它從春開到夏,又從夏開到秋,只到入冬了還在開,高度幾乎到了我的腰部。冬天我把它搬進臥室,怕它經不起嚴寒。但令人惋惜的,同樣的溫度同樣的濕度,去年冬天它沒事兒,但卻沒有挺過這個冬天。快過年的時候這花兒也不開了,不開就不開吧,歇歇明年再開也是可以的,但它卻逐漸枯萎,落葉,爛根。最后干枯而死。讓我心疼了好一陣子。
      我想,也許它就是一位花仙子,剛到我家環境不適應,因為在花農那里盆兒是放在土地上的,大地的營養可以通過盆底的小孔營養著它,周圍的雨露滋潤著它,而我家的陽臺是地板磚,除了澆水它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它生病,生蟲。但我一直在千方百計的救它。第二年也許是為了跟仙人棍兒較勁兒,也許就是為了報答于我,就像林黛玉報答賈寶玉一樣,不過它還的不是眼淚而是美麗。但誰又能說黛玉還給寶玉的沒有美麗呢。于是它努力開放并使出渾身的力量盡情的展示自己的青春和艷麗,最后心血耗盡而亡,隨著春節的爆竹聲和煙火味兒上天去了。

      和仙人棍兒較勁兒的還有那盆蘆薈,養了多年也就是一盆綠色植物,我也常把下邊的葉子剪下來,用手一揉便能擠出一些汁液抹在臉上用于潤膚。就在我一心看四季牡丹的時候,一天突然發現在它的葉片之間長出兩股綠色的枝條,頭頂著兩個綠色花苞,而且那生長的速度也相當快,像箭一般一天能長十幾公分,然后開出一串串金黃色的小喇叭花兒,雖不是太美卻也有幾分雅致。這讓我想起了多年前好友朱冀濮老弟為我做的一首詩:“老槐樹上看風景,看的是根根纏繞的蕂。十八丈井下看人生,看的是坎坎坷坷的繩。馬路邊上看世道,看見猴子奪過鞭。窗戶臺上看蒼茫,看見蘭箭斜出行”。于是我又拍了照片,把冀濮先生的最后兩句詩配上,雖不是蘭花,倒也貼切。但也只開了一年,至今還是紋絲不動的一盆綠色植物。

      最好笑的是一個爛洋蔥頭也來湊熱鬧。春天來了,去年秋天買的洋蔥我認為吃完了,在收拾時見在冰箱和墻的縫隙間露出幾片黃黃綠綠的嫩芽,拿出來一看是一個爛了的洋蔥。春天是萬物復蘇的季節,就像立了秋要寸草結仔的自然規律一樣,在經歷了漫長冬季的蕭條落寂之后,所有的植物都會生芽兒,包括白菜,當一片一片的葉子吃到最后只剩下一點點菜心兒時,我會把白菜疙瘩泡在一小碗水中,就能開出一束黃色的小花。大蒜長了芽兒我會用線穿起來,栽到盆中能長出一盆綠油油的蒜苗兒,做菜熬湯時隨手掐幾棵放到鍋里味道鮮美。這個洋蔥頭也不例外,雖然它的身體爛了但它的心沒有死,所以不能扔。
      陽臺上已經沒有多余的盆兒了,我在一個栽著石榴的大盆子里挖了個坑把它捺了進去并澆了點兒水。這是我第一次栽洋蔥,栽是栽了,死活由它,也沒有指望它日后有什么出息,盡心而已。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它長出了一根又粗又綠的桿子,上邊頂著一個綠色的球球,那球球越長越大,最后竟然開花了,是一朵一朵的小白花兒,無數朵小白花兒以菱形的幾何圖形組合成了一個碩大的綠中泛白的球,活像一個大繡球。桿子高不到一米,那球的直徑足足有十多厘米。它雖然沒有四季牡丹的艷麗,也沒有蘆薈花枝的淡雅,它甚至有點兒土,但土到極致也照樣是一種高雅。它在它的同類中同樣是出類拔萃的,它也把自己展示到了極致,我沒有理由不贊美它。

      于是我照樣為它拍照,發朋友圈,并配打油詩一首:“一個洋蔥頭,結了一個球,腐朽化神奇,寂寞自風流”。
      第二年我又拿了一個不太爛的但也長了芽兒的洋蔥頭,早早的栽在原來的盆里,希望它能再結一個更大的球。但卻只是長出一叢亂七八糟的洋蔥葉子。
      年少時瞎先生給我算過卦,說我是土命。也真夠土的,長得土,命如土,在農村土里刨食,進城后土里育錦。一生與植物結下了不解之緣,無論多難養的花呀草的到我手里都能出現奇跡。我與花草之間好像有一個約定:它們取悅于我,我贊美它們。

       作者:張尚蘭,1980年發表短篇小說《接老伴》。1990年加入河南省作家協會。先后在《農民日報》《中國青年報》《河南日報》《莽原》等紙媒發表小說、散文、報告文學等三百余篇,并多次獲獎。1994年任安陽縣文聯副主席并主持工作。1997年出版小說散文集《金秋》,2003年出版長篇小說《蛻》。

    (責任編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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