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和所處時代的生活方式、傳播方式、閱讀方式等緊緊聯系在一起。因而,當網絡席卷生活的每個角落,文學也不例外。網絡為文學帶來哪些便利與挑戰?網絡時代,文學的本質和功能會發生變化嗎?
記者對話《收獲》執行主編程永新、《萌芽》執行主編傅星和運營盛大文學、騰訊文學的閱文集團副總裁羅立,請他們談談時代變化中的文學。
昨天
文學是人們獲取社會信息的不多的渠道,從中能找到生活的影子
作為中國文學期刊的“金字招牌”之一,1957年由巴金和靳以創辦的《收獲》,是新中國成立后最早的文學雙月刊。這本雜志,被稱為中國當代文學的簡寫本、文學領域的制高點。
作為《收獲》的執行主編,程永新認為,這幾十年里,中國文學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試過了各種各樣的寫作方式——從傷痕文學、反思文學、改革文學,再到尋根文學、先鋒文學等,也正是因為急速發展的變化,才迎來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純文學的高峰時期。
與手指點點就能獲取信息的如今不同,在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文學是獲取社會信息、娛樂的不多的渠道,老百姓通過文學,找尋的是生活的影子。”程永新感嘆,隨著社會轉型,生活中有意思的事情越來越多,可干的事情越來越多,文學慢慢被邊緣化,大眾對文學的熱情也慢慢退潮了。令他感觸最深的,是純文學經歷的這么一個“由高往低”的過程。“我們職業編輯可能會有一點沮喪,但是慢慢地,我們也習慣了文學的邊緣化,而且覺得,文學是重要的,但又不是人們生活中唯一重要的。”有了這個清晰的定位,即便經歷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文學的盛況,文學編輯也能冷靜面對文學邊緣化的大趨勢。
面對時代的挑戰,程永新仍在積極探索擴大文學影響力的途徑。“純文學依舊有優勢:對人性挖掘的深度,對生活、對世界看法的廣度,這些都可以通過傳播來擴大影響。”因此,在他看來,純文學對于網絡文學,一是要抱以融合包容的姿態,二是得多研究,為什么很多年輕人喜歡網絡文學作品?它與純文學的差異性在哪兒?
今天
傳播介質上的革命改變了文學的面貌,網絡文學變得類型化、產業化
如今,在純文學邊緣化的同時,大眾文學特別是網絡文學的讀者群卻正在日益擴大。《甄嬛傳》《何以笙簫默》……這些由網絡小說改編而來的熱播劇,讓人們似乎都難逃網絡文學及其衍生品的包圍圈。
“網絡文學讓文學的形態豐富了、多元化了。”程永新認為,在當下文學多元豐富的形態里,還是得有文學的特性。網絡文學與純文學相比,只是傳播通道存在不同。比如《何以笙簫默》這部小說,寫人物、寫男女之間的情感,用的還是文學的方法。
事實上,網絡掀起的傳播介質上的革命,不僅豐富了文學的形態,也改變了文學的面貌,如超長型長篇的出現、碎片化閱讀的風行。原來單方面的書寫變成互動式寫作,互聯網讓文學面目更加復雜豐富。
“純文學探討比較本原的問題,它追求精神上的滿足與探索,語言上的探險與創新,著眼于文學本質,因而是小眾的、先鋒的。”傅星分析,當下的網絡文學,越來越呈現出類型小說的面貌,比如盜墓、官場、玄幻、宮斗、校園等,而類型小說大都是大眾的。“文學的百花齊放,是進步的表現。”傅星認為,網絡讓文壇百花齊放的狀況更明顯。
傅星也關注到《甄嬛傳》《盜墓筆記》《何以笙簫默》等最初出現于網絡的通俗小說,已經成為影視改編的暢銷之作。產業化,無疑也是網絡給文學描繪的一種嶄新的面目。
“從一開始,作者們出于興趣,在網上寫作、網友們免費閱讀,到后來越來越多的作者投身網絡創作,并且獲得了很好的經濟收益、更多的讀者開始網絡閱讀并且接受為作品付費,網絡文學一路發展壯大,走上了產業化的道路,受到了全社會的矚目。”今年初剛成立的閱文集團,就是整合了原本屬于盛大文學和騰訊文學旗下的多個網絡文學品牌,在集團副總裁羅立看來,歷史上每一次重大的技術革新,都給文學帶來形態上的變革。網絡給文學帶來的是載體和傳播方式的巨大變革,使文學的創作和傳播變得更快捷、更高效。他們正在探索的,正是如何讓網絡文學成長為參天大樹。
“網絡文學對娛樂性、消遣性的重視,正是純文學所忽略的。”羅立表示,不管到了什么時代,愛好閱讀的人一直都在,網絡文學也風風雨雨十幾年了,“我們需要做的是,充分利用網絡時代的優勢,讓讀者更快地找到喜愛的作品。無論是電腦端閱讀,還是移動端閱讀,電子閱讀這種方式給人們帶來的便利高效已經使新的閱讀方式常態化。這還只是個開始。”
明天
不管時代怎么變,文學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期待網絡文學與純文學能良好互動、良性融合
面對網絡的沖擊,文學的本質和功能是否會發生變化?網絡寫作、純文學寫作能否互相汲取營養?人們的種種疑問,也許需要留待時間來回答。
羅立反對“網絡寫作、純文學寫作”這種從現象上粗略概括的“兩分法”。“兩者絕不是各自獨立、涇渭分明。網絡寫作是寫作方式的范疇,純文學寫作則是寫作標準的范疇。隨著純文學和網絡文學之間的交流和學術研討的深入,彼此的交融借鑒其實已經開始了。”
說起融合借鑒,程永新提到了金宇澄的《繁花》。金宇澄是傳統文學作家,當他把網絡文學的特點融入自己的寫作中,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反過來,像《繁花》這種寫作,其實又能刺激、影響網絡文學提升品質。
傅星一直認為,隨著媒介的變化,文學也在不斷地變化當中,“不是一個標準、一種形態、一種模式可以概括”。不管文學面貌怎么變化,文學都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是一種生活方式。面對網絡時代多重介質對文學的沖擊,傅星笑言,“現在是文學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好在于每個人都可以各取所需,作者可以很快找到自己的讀者群,良好的互動讓作者與讀者距離無限拉近;壞的則是多元化令人難以選擇,每一條路都可以走,但有時難免會迷失。
其實,網絡喚起更多的人喜愛文學、開始閱讀,恐怕這才是最根本的。說到底,這是一個大環境的塑造。傅星相信,對于中國的文學來說,并不缺素材,也不缺創作人才,更不缺讀者。想要文學更好,就要讓網絡文學與純文學更加良性地融合。其實,如今的文學經典,也曾是過去的“暢銷書”,如《三國演義》《紅樓夢》、大仲馬的小說等。而網絡文學能否涌現出經典作品,這得讓時間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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