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夜雨,讓我躬身。我的眼眸滴下對秋天雨珠連串的哀愁,打斜一片褐紅的樹葉搖晃淺淺的離開。在西狹的西口墩身,打一把漁火搖曳的雨傘,從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放逐點燃心愿的小船。那片褐紅的樹葉點燃了我的心愿,你看不見她的熒光,微微卷起的邊沿劃開了輕柔的雨滴。我正如一片落入西狹溪水的鋸齒葉痕,驚擾了寂靜的雨夜,我要趕在雨停的前夕回到漢朝的驛站。
一條瘦弱蜿蜒的峽谷,蕩開滿懷的風(fēng)襟,吹過來撥開珠簾的風(fēng)聲。一個人的來去這樣輕盈,甚至不像塵埃那樣需要拂去。滿山流淌開雨珠的聲音,在架起的廊橋下,畫出豐盈的美人。我還未曾離開橋邊打旋的溪水,滴落在廊橋上的佩珠敲著珍重,珍重千年走來的煙塵。
雨一直在時光的臺階上落著棋子,我在魚竅峽的山谷里擦著夜晚觸碰。碰著巨石蕩開我遠(yuǎn)遠(yuǎn)的溫柔,寂靜地坐在巨石下聽淙淙而過的水聲。我這樣片刻的停留,挽起煙雨的衣袖站在天井旁的橋上,打一聲千年的更。如果我是這里的牧童,遇見溫柔如雪的晴空時,一定卷起白楊的葉,吹著嘶鳴的蟬聲;如果我是峭壁旁的溪水,開出山桃花一樣的姿勢,惹來你仰望的深情。你的駐足,彈落了桃花的粉紅。我飄在無人的峽谷里,只為秋雨一晚的西狹,洗去亭亭當(dāng)當(dāng)翩然的目光。
你聽,草叢濕潤的聲音,她藏著蛐蛐緘默的雙手。我已擠過巨石的罅隙,流淌的聲音像傳說一樣正津津有味,猶如說評書的先生提高了嗓門。一眼望穿秋景的西狹,靜臥在黃龍出沒的潭邊。我在這里流連打轉(zhuǎn),在廊橋的屋檐下看黃昏似的炊煙;我在這里夢幻那條黃龍沖天,等一場漫天的甘露;我在這里做一株木連理,靜待朝露日曦;我在這里背誦石壁上的《西狹頌》,教一群可愛的學(xué)生;我在這里蘸著秋天的筆墨,左邊謄寫《惠安西表》,右邊畫黃龍、嘉禾、木連理和甘露降,那些看得見的白色印痕刻著漢代悠悠的笛聲。
我立在天井寺的高崗上,四周環(huán)繞山花爛漫的村莊。一樹樹染了輪廓的櫻桃,掩映著白墻黑瓦。櫻花沸騰起來了,滿眼的春光駕著一輛木輪的馬車正離我而去。車轍里的咯吱聲響,揚起烽火的年代,只消濃濃的酒香飄過酒肆的旗口。我還坐在那個干凈的位置,默默等你來西狹暢飲一杯……
順著你的溝壑潑灑,從懷英橋一溜而下,那霞光里漫山紅葉的西狹別了一根
淡淡飄香的發(fā)卡。你借著夕陽的眼睛尋找最好的拍攝地,只愿把她當(dāng)成胸前左邊口袋里的名片,遞給斜暉脈脈的秋天。昨晚我在秋雨里把她伸手相牽,斜倚在庭前的欄桿緊緊相連。我們一起沒過躬身的崖邊,低頭彎向沉默的紅娘挨著眼前的雨簾,許下今生的桑海滄田。
我打算搭一間桃花庵,傍著西狹的棧道升起藍(lán)煙。學(xué)一回唐伯虎一年四季在她樹下眠,把她的清澈月光換酒錢。我只愿順著你的棧道攀援青苔里的月光,閑來雪上臨摹帖,秋風(fēng)翻開新書卷,雨淋庵下花正開。
亮子
原名李亮,甘肅成縣人。作品散見于《散文詩》、《甘肅日報》、《蘭州日報》、《甘肅地稅報》、《隴南日報》、《隴南文學(xué)》等。